"所以詩宛,請你多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慢慢改好,一定!"他眼底翻涌著病態(tài)的占有欲,洶涌澎湃。
程詩宛被他眼中執(zhí)念驚得心頭一顫。那目光太過熾烈,仿佛要將她烙進骨血里。她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他更用力地扣住手腕。
他漆黑的眼眸沉入靜海深流中,將程詩宛擁入懷中,近乎喃喃:“詩宛,我們馬上訂婚了,別離開我?!眲e背叛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
走廊燈光昏沉,在程詩宛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她望著他近乎偏執(zhí)的神情,忽然意識到,這份感情早已超出她的預期,變成了一把雙刃劍。而她此刻的每一次心軟,都可能成為將來刺向彼此的利刃。
"我真的不生氣了。"她終是輕嘆一聲,指尖撫平他緊蹙的眉頭。這個動作卻讓王瑞林渾身一顫,仿佛信徒終于得到神明的垂憐。他低頭將臉埋進她掌心,呼出的熱氣灼得她皮膚發(fā)燙。
那一晚,程詩宛一夜未眠。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回國以后發(fā)生的所有事,以及陸璟堯那些話。三人成虎,如今早已不三十個人告訴她,她是沈清桅,是北平沈家九小姐,是東北軍區(qū)司令陸璟堯的太太。
她已然相信這些都是事實,是她的過往,即使她自己仍未恢復記憶。
可然后呢?她要去告訴王瑞林,跟他提解除婚約嗎?那他何其無辜……而陸璟堯,要回到他身邊,繼續(xù)做陸太太嗎?可即使恢復身份,愛也不曾覺醒,她又要如何面對?
思慮一夜,如深海浮沉。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時,程詩宛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撐著昏沉的頭坐起身,昨夜零碎的記憶像打碎的鏡子般扎人。
直到阿飛叩門送來早餐,蒸騰的熱氣才將她徹底喚醒。
"七少回佩城處理急事,特意囑咐我留下照應。"阿飛將牛奶輕輕放在床頭,瓷碗與木桌相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程詩宛盯著碗里晃動的倒影,想起那晚王瑞林說"一定改好"時,眼底閃過的暗芒。
中俄醫(yī)院的籌備已有了眉目。原定的新建計劃因工期太長,最終改成了舊院改造。市政府撥了間臨江的辦公室給他們,從窗口望出去,能看到工人們正在對面的市立三醫(yī)院樓頂拆卸十字架。趙經(jīng)理帶著兩個文書每日伏案疾書,鋼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像極了手術室里器械碰撞的聲音。
程詩宛業(yè)務不熟,拿慣了手術刀的手,拿起鋼筆做文職工作她還是費了好大勁來適應。而每天需要她簽字畫押的時候,她總是忐忑不安地一再確認。她真誠地覺得還是當醫(yī)生更適合自己。
王瑞林為了方便她工作,給她在辦公樓附近找了一處住處。程詩宛搬進去的那天,春雪落盡,陽光正好。這棟臨街的灰磚小樓帶著潮濕的木香,二樓的雕花窗欞推開時,可以看到熱鬧的主街。
房子在永安三巷,離她母親曾住的那間不遠,但她此時還什么都不知道。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青石板路上映著她匆匆的身影。手袋里裝著沒看完的俄文合同,她轉過巷口,在賣豆?jié){的老伯那里買了一杯豆?jié){,蒸騰的白霧模糊了街景,也模糊了她身后那個若即若離的黑影。
她忽然停住腳步。文件袋的牛皮繩不知何時勒進了掌心,身后三聲間隔均勻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好像有人在跟蹤她,程詩宛心頭一緊,加快腳步往市政辦公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