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換了身低調的青布衣衫,婁昭陽將圖紙和清單藏在袖袋里,趙玉琸提著裝玉料的錦盒,跟著陳為從商行后門悄悄上了馬車。
馬車駛離通商街時,街上已經(jīng)沒了行人,只有巡夜的士兵提著燈籠走過,光線忽明忽暗。
更漏指向亥時三刻,城東香雪樓早已懸起千盞絳紗燈。
趙玉琸與婁昭陽乘著青帷小車從后門悄無聲息地駛入。兩人披著墨色斗篷,沿著專設的檀木樓梯迤邐而上,將一樓的狂熱隔絕在下。
婁昭陽下意識地透過樓梯轉角的海棠欞窗向下望——只見三樓賭場中央人群簇擁,一只鎏金陀螺在盤中央飛旋,光影變幻間竟顯出一個妖嬈的西域美人剪影,引得滿堂轟然叫好。銀錢如流水般被推上桌案,賭徒們漲紅的臉上盡是貪婪與狂熱。
十四避鋒
就在這時,一個醉醺醺的錦衣公子從賭桌邊跌撞而出,險些撞到婁昭陽。趙玉琸手疾眼快地側身將她護在身后,目光卻如鷹隼般鎖在對方腰間——那枚刻著半朵玉蘭花的玉佩,正隨著他的動作胡亂晃動。
“唔。。。。。。好狗不擋道!”那公子含糊地罵了一句,渾身的酒氣混著脂粉香撲面而來。
他似乎根本未看清來人,便又踉蹌著撲回賭桌,高聲嚷嚷著要押上全身家當,很快便湮沒在人群之中。
婁昭陽驚魂未定,下意識地攥緊趙玉琸的衣袖,低聲道:“方才那人。。。。。?!?/p>
“贗品?!壁w玉琸收回目光,語氣篤定而冰冷,“玉料是次等的岫巖玉,紋飾徒具其形,神韻全無,連刀工都透著匠氣。不過是京中紈绔子弟附庸風雅、虛張聲勢的玩鬧罷了?!彼焐想m如此說,卻仍將此事記在心里,引著婁昭陽快步走入回廊深處。
推開天字房的雕花門,內(nèi)里陳設雅致,熏著淡淡的蘇合香。趙玉琸無心流連,反手合上門扉,目光便如巡弋般掃過四壁。西墻畔懸掛著一幅《雪夜訪戴圖》,筆法高古,意境幽遠。
他心中微動,走上前去,指尖沿畫框邊緣細細摸索——果然觸到一處極細微的機括。輕輕一推,那幅畫連同底下的一小塊墻板竟悄然向內(nèi)旋開,露出一扇隱蔽的菱花格窗。
窗外視野極佳,月光下,欽天監(jiān)的白玉望臺及其前的寬闊廣場盡收眼底,連遠處沉寂的城南商業(yè)街也一覽無余,只有幾點孤零零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
“就在這里?!壁w玉琸低聲道,唇角終于浮現(xiàn)出一絲掌控局面的冷然,“且看明日,究竟是誰能占得先機?!?/p>
卯時正刻,晨光尚未撕破云層。趙玉琸獨自立在香雪樓第九層天臺上,青石色外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忽見城南方向煙塵騰起,三十六騎玄甲衛(wèi)士縱馬奔來,馬匹高大健壯,士兵身姿挺拔,縱馬的速度極快,卻異常整齊,沒有絲毫雜亂的聲響。這支隊伍的動作老練有序,顯然是經(jīng)過嚴格訓練的老兵,絕非普通的城防士兵。
腰間玉帶鉤在曦光中泛出冷硬青光。為首之人猛勒韁繩,駿馬人立而起時露出袖口三道金線——正是御都尉司百夫長的標記。
“果然來了?!壁w玉琸握緊了欄桿,指尖泛白。“這隊形這馬術,分明是邊軍精銳的做派,周聞瀚竟能將這樣的人安插入皇城司職。。。。。。看來周家在軍中的影響力,比羅曜口中描述的還要深不可測。”
他們繞著商業(yè)街巡查,顯然是在尋找往欽天監(jiān)方向的人,與匿名信上的內(nèi)容分毫不差。
只見那隊人馬故意繞向通商街,他們沿著城南商業(yè)街繞了一圈,像是在巡查,又像是在尋找什么,隨后便朝著皇城的方向疾馳而去,馬蹄揚起的塵土在晨霧中彌漫開來。又突然地折返皇城。馬蹄聲如驚雷碾過青石路,驚得早市小販紛紛避讓。
“阿琸,你在看什么?”婁昭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披著件杏色披風,手里端著一碗熱粥,“我煮了點粥,你喝了暖暖身子,辰時快到了,咱們該準備去欽天監(jiān)了。”
趙玉琸轉過身,接過粥碗,喝了一口,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驅散了清晨的涼意?!坝嘉舅镜娜藙傔^去,果然在搜排巡查。”他放下碗,對婁昭陽道,“幸好咱們提前來了這里,不然肯定會被攔住?!?/p>
婁昭陽點點頭,臉上露出幾分慶幸:“那寫信的人到底是誰???要是沒有他的提醒,咱們這次就麻煩了。”
“不知道,但這個人肯定對御都尉司的動向很清楚。”趙玉琸皺了皺眉,“不管他是誰,咱們都要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
兩人回到八樓的天字房雅間,洗漱完畢,吃過早點,便攜著檀木匣往欽天監(jiān)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