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華的唇畔浮起一絲淡而苦的笑,仿佛已然讀出了他思緒的陰影?!改阍谙?,」她輕聲道,目光不移地落在他身上,「她是否終有一天,會成為如今的我?!谷拭偷靥а邸S内とA的視線與之相合,平靜而洞穿?!改愕牧崛A——她所行的路徑,是否必然通向同樣的覆滅?!?/p>
「她不會?!谷蕩缀醴瓷浒忝摽诙觥K@才覺察到自己指尖在發(fā)顫,遂強(qiáng)令其平穩(wěn)?!噶崛A不是那樣的人。她絕不會——」
「——絕不會毀掉她所珍視的一切?絕不會變得殘酷、冷漠、對萬物失其感?」幽冥華替他說完,聲音安靜而堅(jiān)定,不似仁方才的急迫。
「也許此刻不會,或許在無數(shù)世里都不會。可若給她永恒……只要恰當(dāng)?shù)囊淮涡乃?,恰到好處的一瞬之怒——」她緩緩搖首,銀色的眼神遠(yuǎn)而悲?!概c我同源的血流淌在她體內(nèi),仁。這片荒蕪,這份空無,便是我們的遺產(chǎn)??v然我憎恨它,我也已接受它?!?/p>
怒意在仁心中驟然燃起——憤怒與抗拒一同翻騰。他拒絕接受玲華注定會走向那樣的結(jié)局。
「我的玲華比那更堅(jiān)強(qiáng),」他說,聲音因激動而變得粗啞,「她一直在抗拒那種沖動?!?/p>
然而,就在話語出口的同時,某種不安的念頭在他意識的邊緣閃爍——一段記憶,一個名字。
——「破滅女神」
那是世原的人們在提起玲華時所低聲傳頌的稱號。那聲音里并非全是敬畏,也不盡是仇恨——有時是懼意,有時是驚嘆。那個名號如影隨形,伴隨她多年;源自她曾經(jīng)引發(fā)的毀滅,也源自她可能成為的存在。
他曾把那稱呼當(dāng)作謠言,告訴自己那并非她真正的本性。然而此刻,站在這位被黑暗完全吞噬的幽冥華面前,仁第一次切實(shí)地感受到那個名字的分量。
她被稱作「毀滅之神」并非偶然——而那份必然性令他心底發(fā)寒。
他腦海中閃過那些那晚玲華跟他講述的經(jīng)歷:神海道在她的手中化為烏有。
而后來,當(dāng)她誤以為自己被天守的人類背叛、被獵殺時,她再次失控。那座由黑鐵鑄成的要塞——連炮聲都來不及響起,便在她的怒焰中灰飛煙滅。
仁的心猛地一緊。那一幕幕早已被他壓入心底,如今卻在幽冥華的面前重現(xiàn)。她的眼神,玲華的眼神,重疊在一起,讓他幾乎分不清彼此。
他深吸一口氣,緊握的拳頭微微發(fā)顫,卻仍倔強(qiáng)地抬起頭,迎向幽冥華的目光。
「她不是你,」仁低聲而倔強(qiáng)地說,「至少現(xiàn)在還不是。只要我在,她就不會是。她有我,也有那些在乎她的人。她不是像你那樣,一個人。」
仁知道,以凡人的身份對神說出這種話無異于冒犯,但他還是繼續(xù),忠誠與信念讓他無法退縮。
「你不了解她,」他說得愈發(fā)堅(jiān)決,「我認(rèn)識她一輩子,我知道她能戰(zhàn)勝所謂的‘命運(yùn)’。我們會一起戰(zhàn)勝它。」
幽冥華微微眨眼,似是被他的言語觸動。
「戰(zhàn)勝命運(yùn)……?」她輕聲重復(fù),像在咀嚼那陌生的概念。
她那一貫平靜的表情首次出現(xiàn)裂痕;紫眸略微睜大,仿佛驚訝,又仿佛……欽佩。
仁尚未來得及反應(yīng),女神已抬起手。
一股無形的力量自空氣中生出,柔和卻絕對地將他環(huán)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