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的笑意往下移了一線,像是有點(diǎn)膩了。
空氣也跟著緊了一下。她決定一個(gè)場景到點(diǎn)了,周圍就會有這種感覺。她腳邊的影子收攏成團(tuán),身邊的暗部變得更厚。沒有聲音,可四周的線條都在往她那里偏。
凜的手指先落到仁的袖子上,正則罵了一句聽不出對象的粗話。山崎與香春已經(jīng)退在加固門洞的夾角里,即便如此,也像在檐下避風(fēng)。要說他們與她隔著山,仁會信;要說只有一層空氣,他也會信。
玲華把影子攥緊,然后松手。
隨之而來的可以比作雷,但比雷更狠。沖擊向前爆開,像一道壓平街道的黑浪撲出。
她面前的紅怨陣列在一瞬間消失——人與槍、甲片、旗幟,被陰影的灼力直接燒沒,只在石板上留下焦黑的人形剪影與槍桿的黑影;地上還有被烤裂的灰白痕。沒有尸體,連倒下的過程都被省略了,像被抹掉。
背后也有余波回卷。靠得最近的一排光正士兵當(dāng)場被掀翻,甲片炸開,喉間只剩嘶聲,十幾人橫著倒地,再也起不來。
她留了我們一命——仁知道,是因?yàn)樗€站著。面前的破車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按住,硬把沖擊拐走。她沒有回頭看。她向來不必看就能改命。
安靜回來了,但不對勁。不是「結(jié)束」,而是「該有聲音的地方被挖空了」。
一切平息后玲華在異津神的姿態(tài)里慢慢轉(zhuǎn)身。
陰影隨動(dòng),掃過后一線。靠得近的光正兵先是一僵,下一秒幾匹戰(zhàn)馬嘶鳴亂蹦,騎手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馬;沒騎馬的也本能地半跪,或把盾舉到胸前。有人把刀半抽出來,又立刻塞回去,喉結(jié)上下,眼睛不敢抬。
仁的心往下一沉。他見過她在影虎收尾的樣子——不分對象,只要擋路,就一起清掉。眼前這些是人。哪怕她剛剛留了他們一命,下一步會不會改變主意?他不敢想,也不敢眨眼。
山崎先一步俯身,長禮至地。香春平平站在側(cè)邊,袖口一斂,聲音不高:「光正謹(jǐn)謝異津神大人手下留情?!?/p>
玲華沒有說話。只是嘴角輕輕一勾,很淺,很涼。那不是安撫,也不是威脅,更像是確認(rèn):她看見了,知道這些人大多還活著好像對她來說就足夠了。
短短一息,馬蹄在石板上踏出幾下空響,連它們都不敢出聲了。
仁屏著的氣還沒吐出來,地面忽然打了個(gè)顫。極輕,卻真。門洞上方舊縫落下灰末,像被什么在遠(yuǎn)處拍了一下。幾個(gè)士兵條件反射地抬頭,臉色發(fā)白。
第二下更重,從腳底往上推,連附近人的盔甲都跟著微微抖了一下。凜靠近一步,壓低聲音:「……某種存在要來了。」
玲華這才把視線從光正陣?yán)镆崎_。她的扇骨「嗒」地合了一聲,紫色的眼眸往遠(yuǎn)處一抬,整座城像被她這一下帶動(dòng),空氣又緊起來。
第三下震動(dòng)逼近。塵土在遠(yuǎn)處街口炸開一層薄浪,遠(yuǎn)處硝煙的里有東西在靠近——不是行軍,也不是攻城器械。光正還活著的士兵下意識開始往后縮半步,又硬生生止住。
熱浪先到,逼人瞇眼。橫街上的紅怨旗忽然一齊繃緊,旗邊微微發(fā)紅。斷墻上落著的灰燼被抖落,沿著石縫滾下來。
她從煙里現(xiàn)身——不是奔,而是直線地走來。每一步,都把地面穩(wěn)穩(wěn)按下一寸。巨大的人形撥開火光和煙霧,她停在街心,側(cè)身正對城門,抬頭的瞬間,雙眸沉紅,像爐心里壓著的火。
廣場沒人說話。光正的兵不自覺地把槊尖放低半寸;紅怨余部同時(shí)后退半步,又硬生生頂住。
玲華在異津神的姿態(tài)里微微一轉(zhuǎn),扇骨合起,紫眸平直地看過去。兩人的視線在煙火間接上,整座城又一次憋住了氣。
凜的手指在仁袖口上收緊。山崎低聲吐出兩個(gè)字,卻沒有徹底發(fā)音。香春的眼神一寸寸亮起來,又壓了下去。
一邊終于有人終于把名字吐出來,像把石頭放在地上——
「……赤川楓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