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泥在靴底發(fā)出黏膩的聲響,林羽踩著月光巡視防線,每一步都像踩在將士們的骸骨上。西側(cè)傷兵營的呻吟聲弱了些,不是好轉(zhuǎn),是連喊痛的力氣都快沒了。他攥緊拳,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帳內(nèi)統(tǒng)計(jì)的傷亡名冊已添了整整三頁,再拖下去,不等聯(lián)軍來攻,義軍自己就要垮了。
“將軍,藩國兵又在磨蹭了!”偵察兵匍匐著靠近,甲胄上的血漬混著泥土,“叛軍頭子舉著刀罵了三回,藩將愣是按兵不動,雙方弓箭手都快臉貼臉了。”
林羽猛地抬頭,月光照亮他眼底的寒芒:“磨蹭的是左翼藩兵,還是右翼?”
“全是藩國的左翼!他們仗著騎兵多,故意放慢推進(jìn)速度,叛軍的步兵被晾在前面當(dāng)靶子!”
帳內(nèi)瞬間炸開了鍋。蘇烈一拍案:“這是嫌死的人不夠?咱們不如……”他做了個“離間”的手勢,卻被林羽打斷。
“他們不是嫌死的少,是在等?!绷钟鹬讣庠诘貓D上劃出弧線,“藩國想讓叛軍當(dāng)炮灰,叛軍想拖著藩兵墊背——這不是矛盾,是各懷鬼胎。”他突然扯下帥旗一角,蘸著墨汁寫了兩行字,“把這個射進(jìn)藩營?!?/p>
“將軍!這要是被識破……”
“識破才好?!绷钟鹄湫Γ熬团滤麄冄b作沒看見。”
箭矢破空的瞬間,藩營果然騷動起來。那布條上寫著“叛軍私藏糧草于鷹嘴崖,欲獨(dú)吞”,下面還畫了個潦草的糧倉記號——正是叛軍昨日偷偷轉(zhuǎn)移物資的方向。
不到半個時辰,聯(lián)軍陣營就爆了火光。偵察兵連滾帶爬回報(bào):“將軍!藩國兵沖去鷹嘴崖?lián)尲Z,叛軍拔刀就砍,兩邊真打起來了!”
林羽霍然起身,甲胄碰撞聲驚飛了帳外夜鳥:“蘇烈?guī)俚陡?,繞后抄叛軍后路!記住,只殺穿黑甲的(叛軍軍服),見銀甲的(藩國兵)就喊‘藩將有令,助我等剿賊’!”
“那藩國兵要是反咬怎么辦?”
“他們正忙著搶糧,哪有空回頭?”林羽抽出佩劍,劍穗掃過案上的名冊,“剩下的跟我來,直插他們中軍——趁他們狗咬狗,把那面聯(lián)軍大旗給我砍了!”
夜風(fēng)吹動他的披風(fēng),如展開的黑翼。士兵們望著將軍眼中的火光,突然忘了疲憊,紛紛抄起武器:“砍旗!砍旗!”
叛軍營地此刻亂成一鍋粥。藩國騎兵踹翻糧車,叛軍步兵挺著長矛反撲,箭矢在夜空里織成火網(wǎng)。林羽率軍從側(cè)翼殺入時,正撞見叛軍頭子舉刀劈向藩將,兩人滾在糧堆里互咬,壓根沒注意身后的殺聲。
“斬將!”林羽劍峰掃過,叛軍頭子的頭顱滾落在糧袋上,血濺紅了半袋糙米。藩將驚得拔刀,卻被林羽扔過去的叛軍令牌砸中面門:“你家將軍要的糧草,我替你‘截’了。還不謝我?”
藩兵見狀,竟真的收了刀——反正搶糧的目的達(dá)到,犯不著替叛軍報(bào)仇。
混亂中,林羽縱身躍上聯(lián)軍帥臺,揮劍斬?cái)嗥鞐U。那面繡著雙獸的大旗轟然倒地,砸在混戰(zhàn)的人群中,驚得雙方都停了手。
“聯(lián)軍已散!”林羽立于臺頂,劍指夜空,“叛軍頭子已死,藩國兵搶夠了糧——你們還要打嗎?”
藩兵面面相覷,突然有人喊:“將軍說了,搶到糧就撤!”竟真的整隊(duì)離去。剩下的叛軍見頭領(lǐng)已死,又被義軍圍住,紛紛扔下武器投降。
林羽望著滿地糧草,突然笑了——原來破局的鑰匙,就藏在對方的貪婪里。
帳外傳來報(bào)捷聲時,他正用叛軍的血,在傷亡名冊背面寫下:“危局之中,先看人心?!痹鹿馔高^窗欞,照在那行字上,像給絕境鍍了層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