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暉殿內(nèi)依舊彌漫著蘭草淺香,馬湘云臨窗而坐,面前攤開的并非書卷,而是一張素白宣紙,她手持兼毫,正凝神描繪著一幅寒梅圖。墨色濃淡相宜,枝干嶙峋孤傲,與她此刻的心境隱隱相合。
挽月悄步進來,將一杯新沏的暖茶放在她手邊不易碰到的地方,低聲道:“娘娘,錢公公那邊……遞了消息進來。”她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只有氣音,“說您之前吩咐留意的蜀地風物,近來市井間有些趣談,是關(guān)于一位突然出現(xiàn)在錦官城的楚國女子,據(jù)說……頗得蜀國幾位貴人青眼?!?/p>
馬湘云筆下未停,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蕊在枝頭成形,她語氣平淡無波:“哦?市井流言罷了,當不得真。不過……既是趣談,聽著解悶也無妨?!?/p>
挽月會意,繼續(xù)道:“是。傳言說那女子心地良善,曾在街頭救助孤弱,恰被路過的貴人所見,驚為天人。如今在錦官城內(nèi),倒是頗有些名聲了?!彼D了頓,補充道,“錢公公還說,這流言傳得有些蹊蹺,似乎……不止一股勢力在背后推波助瀾?!?/p>
不止一股勢力?馬湘云筆尖微微一頓。是孟祈佑在為她造勢?還是蜀國其他關(guān)注此事的人?亦或是……劉連城派去的人查到了什么,故意放出風聲想引蛇出洞?
“流言止于智者?!瘪R湘云淡淡一句,揭過此事,仿佛真的只是聽了個無關(guān)緊要的閑話。她放下筆,拿起旁邊一塊干凈的濕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并不存在的墨漬,“對了,前幾日吩咐你準備的,給永壽宮太后娘娘的‘安神’香囊,可備好了?”
“回娘娘,已經(jīng)按您說的,用曬干的桃花瓣混合了幾味寧神的尋常藥材,縫制妥當了?!蓖煸禄氐?。那香囊里的藥材,正是通過錢太監(jiān)弄來的那些,被馬湘云巧妙地挑選、配伍,做成看似普通卻透著楚國特色的樣式。
“嗯,太后娘娘近日為國事操勞,鳳體欠安,本宮身為兒媳,理當盡份心意?!瘪R湘云語氣溫婉,“明日請安時,便呈上去吧。”
她此舉,一是在太后面前鞏固自已“懂事”、“有心”且“略通楚國養(yǎng)生之道”的形象;二來,也是借此觀察太后對蜀國、對馬馥雅相關(guān)流言的可能反應。
正說著,忽聽殿外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有急促的腳步聲和宮人驚慌的勸阻聲。
“太子殿下,殿下!太子妃娘娘正在靜養(yǎng)……”
“滾開!”
一聲壓抑著狂怒的暴喝響起,緊接著,殿門被“哐當”一聲大力推開,帶進一股凜冽的秋風和一道挾著雷霆之怒的玄色身影。
劉連城去而復返,而且比上一次更加失控。
他眼底布滿血絲,胸口劇烈起伏,像是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極大的情緒波動。他死死盯著馬湘云,那目光不再是單純的厭棄和冰冷,而是摻雜了一種被背叛、被愚弄的狂怒,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痛楚?
【臥槽!連城怎么又炸了?】
【看這狀態(tài)不對啊,像是受了巨大刺激!】
【難道是知道馬馥雅在蜀國的事了?】
【流言生效這么快?!】
馬湘云心中微動,面上卻適時地露出驚愕與一絲惶恐,她放下手中擦拭指尖的濕布,起身行禮:“殿下……”
“閉嘴!”劉連城猛地打斷她,幾步跨到她面前,強大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他一把抓起桌上那張剛剛畫完的寒梅圖,看也不看,狠狠攥成一團,扔在地上!
“馬湘云!你們楚國!好!很好!”他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這句話,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你們把馥雅……把她當成了什么?!一件可以隨意擺布的貨物嗎?!先是用你來李代桃僵,現(xiàn)在!現(xiàn)在又讓她在蜀國!在孟祈佑那個偽君子面前拋頭露面!你們把她置于何地?!”
他果然知道了!而且知道的細節(jié)比流言更多,連孟祈佑都點出來了!
馬湘云心中冷笑,臉上卻是一片茫然和無辜,她看著地上被揉皺的宣紙,仿佛心疼自已的畫作,又像是被他的指控嚇到,眼圈微微泛紅:“殿下……您在說什么?馥雅堂妹她……她在蜀國?還與蜀國皇子……這,這怎么可能?臣妾不知,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p>
“你不知道?”劉連城猛地伸手,似乎想抓住她的衣襟,但手伸到一半,又像是厭惡觸碰般硬生生停住,改為狠狠一掌拍在旁邊的案幾上,震得茶盞叮當作響,“你會不知道?你們馬家都是一丘之貉!為了權(quán)勢,什么做不出來!馥雅她那么單純,定是被你們逼迫!被那孟祈佑蒙騙!”
他語氣中的心疼與憤怒交織,顯然,得知馬馥雅在蜀國并與孟祈佑有所牽連的消息,對他打擊極大。他無法接受自已心中的白月光,可能已落入他人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