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霖的暈厥像一塊巨石砸入本就沸騰的油鍋,祠堂前的空場上徹底炸開了鍋。
“鄉(xiāng)約!”
“快!掐人中!”
“去請郎中!快去!”
幾個與鹿家沾親帶故的慌忙圍上去,手忙腳亂。白嘉軒臉色灰敗,看著亂成一團的場面,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鹿福,再看向那個被眾人攙扶起來、依舊嚶嚶哭泣、手里卻死死攥著那塊要命玉佩的田小娥,他只覺得一股腥甜涌上喉頭,眼前陣陣發(fā)黑。
完了。鹿子霖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竟然留下了玉佩這么大的把柄!還被當(dāng)眾揭破!
田小娥的哭聲不高,卻像錐子一樣鉆進每個人的耳朵:“……他嚇我……逼我……說我要是敢不從,就讓我和孩子死無全尸……那晚他走了,我嚇壞了,才撿了這玉佩……我不敢說……我怕……”
她斷斷續(xù)續(xù),語無倫次,卻完美地勾勒出一個被鄉(xiāng)約欺辱、威逼、恐懼無助的弱女子形象。至于那晚具L發(fā)生了什么,她“不從”的是什么,留給所有人去想象。而“死無全尸”四個字,恰好與今夜這場“謀殺”未遂嚴(yán)絲合縫!
眾人的目光在昏迷的鹿子霖、昏迷的鹿福、哭泣的田小娥和面無人色的白嘉軒之間來回逡巡,竊竊私語聲如通潮水般蔓延開來。懷疑、鄙夷、震驚、還有一絲隱秘的快意,在空氣中交織。
“都靜一靜!”白嘉軒強撐著最后一絲威嚴(yán),嘶啞著嗓子吼道,試圖控制局面,“事情還沒弄清楚!先把人抬下去救治!一切等……”
“還要怎么弄清楚?!”一個憤怒的聲音猛地打斷了他。
是黑娃!他竟去而復(fù)返!原來他走到半路,總覺得心神不寧,放心不下田小娥,偷偷折返回來,剛好撞見了這驚天動地的一幕!
他撥開人群,像一頭暴怒的雄獅沖了進來,一眼看到哭成淚人、衣衫破損的田小娥,再看到地上那根粗糙的麻繩和昏迷的鹿福,眼睛瞬間血紅!
“族長!這就是你說的族規(guī)?!這就是你支開俺的目的?!”黑娃沖著白嘉軒怒吼,額上青筋暴跳,“讓鹿子霖派人來殺俺的女人!殺俺的娃!你們還是不是人?!”
他一把將田小娥緊緊護在身后,怒視著所有人,像一頭守護領(lǐng)地的野獸。
白嘉軒被黑娃當(dāng)眾頂撞質(zhì)問,氣得渾身發(fā)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支開黑娃確實是他讓的,他無從辯駁。
“黑娃……你別這樣……不怪族長……可能……可能只是個誤會……”田小娥扯著黑娃的衣袖,聲音顫抖地“勸解”,卻無疑坐實了白嘉軒知情甚至主導(dǎo)的可能。
“誤會?!人都拿著繩子摸到炕頭上了!還是誤會?!”黑娃悲憤交加,猛地轉(zhuǎn)向剛剛被掐人中悠悠轉(zhuǎn)醒的鹿子霖。
鹿子霖一睜眼,就看到黑娃那雙恨不得生撕了他的眼睛,嚇得怪叫一聲,又想暈過去。
“鹿子霖!你個老王八蛋!俺宰了你!”黑娃怒吼著就要撲上去,被周圍人死死拉住。
場面徹底失控。
“夠了!”白嘉軒用盡全身力氣咆哮一聲,聲音卻帶著一絲絕望的破碎,“先把傷者抬下去!鹿子霖!你……你立刻滾回家去!沒有我的允許,不準(zhǔn)出門半步!黑娃!你也冷靜點!”
他試圖用最后的權(quán)威強行壓下事態(tài)。
“冷靜?俺女人孩子差點沒了!你讓俺冷靜?!”黑娃根本不買賬。
田小娥卻悄悄拉了拉黑娃的手,抬起淚眼看了看白嘉軒,又畏懼地看了看悠悠轉(zhuǎn)醒、面色驚恐的鹿子霖,柔柔弱弱地開口:“黑娃……聽族長的吧……我……我沒事……就是嚇著了……我們……我們回去吧……”
她以退為進,顯得格外識大L,卻更反襯出鹿子霖和白嘉軒的卑劣與強權(quán)。
黑娃看著田小娥蒼白的小臉和眼中的驚懼,心疼萬分,狠狠瞪了鹿子霖和白嘉軒一眼,咬牙道:“好!小娥,俺聽你的!俺帶你回家!但這事沒完!鹿子霖!白嘉軒!你們給俺等著!”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將田小娥打橫抱起,在一片復(fù)雜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朝東頭窯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