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立在桃樹下,腳下是散落一地的碧璽珠,顆顆圓潤,映著碎金般的日光。他卻渾然不覺,目光如鐵,牢牢鎖在窗下那抹素白身影上。
風過,桃花瓣簌簌落在她發(fā)間、肩頭,她亦無知無覺,只微微仰著臉,看那天際流云。陽光描摹著她清絕的側影,肌膚是冷的白,唇是淡的色,周身似裹著一層看不見的寒霧,將周遭一切的暖與鬧都隔絕開來。
一種極其陌生的、尖銳的攫取欲,猛地釘穿了胤禛的心口。這感覺來得如此洶涌暴烈,與他素日里的冷硬自制截然相反。他幾乎要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將那抹冷影狠狠揉進懷里,用L溫去煨暖,看看那冰層之下是否還有別種顏色。
宜修似有所感,長睫微顫,視線從云端落下,不偏不倚,正對上他灼沉的眼。
沒有驚慌,沒有羞怯,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她的目光平靜掠過他,如通看一株樹、一塊石,而后,她微微屈膝,行了一個標準到挑不出錯、卻也冷漠到極致的禮。
“王爺?!甭曇羟辶瑁粠囟?。
胤禛喉結滾動了一下,所有翻騰的心緒被強行壓入深不見底的寒潭之下。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只眸色更深了些許。
“起來?!彼曇粲行┌l(fā)緊,邁步走過去,靴底碾過地上的碧璽珠,發(fā)出細微的碎裂聲?!霸诖俗魃酰俊?/p>
“賞云?!彼穑院喴赓W。
胤禛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遙,能更清晰地看到她毫無瑕疵的肌膚,聞到那股極淡的、仿佛自她骨子里透出的冷息。他從未在任何人身上聞到過這種氣息,清冽得讓人想摧毀,又想獨占。
“云有何可賞?”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追問,想撬開那冰殼,窺見一絲內(nèi)里。
“隨風聚散,自由來去,甚好?!彼?,眼神卻依舊空茫,并無半分向往。
胤禛心口那根刺又鉆深了幾分。自由?她竟想著自由?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三日后,府中設小宴,你需出席?!?/p>
宜修睫羽微動,像是蝴蝶冰冷的翅膀拂過:“妾身近日身子有些乏頓,恐……”
“必須出席?!必范G打斷她,語氣是不容置疑的沉硬,“你是爺?shù)膫雀x,并非方外之人。”
他目光如實質,刮過她的臉,不容她再有絲毫推拒。
宜修靜了一瞬,垂眸:“是。妾身遵命?!?/p>
她的順從像一把冰刃,無聲無息地割過來。胤禛負在身后的手攥緊,指節(jié)泛白。他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離去,背影繃得僵直。
剪秋這才敢從角落上前,看著記地狼藉的碧璽珠子,心驚膽戰(zhàn):“主子,王爺他……”
“掃了吧?!币诵揶D身回屋,聲音沒有一絲起伏,“閉門。任何人來,都說我歇下了。”
三日后,晚宴設在王府花園的水閣中。
胤禛坐在主位,下首是格格齊月賓,一如既往的低調安靜。另一側空著,是留給宜修的。
他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面,目光屢次掃向入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