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小的、溫熱的生命L就挨著她的臉頰,呼吸輕柔。
剪秋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緊緊盯著主子的反應。
宜修的長睫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
她的目光先是空茫地落在虛空處,然后,極其緩慢地,移向枕邊那個襁褓。她看著那紅皺的小臉,看著那微微翕動的小鼻子,眼神如通在看一件陌生的物品,沒有任何波瀾,沒有慈愛,沒有好奇,甚至沒有厭煩。
她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看了很久。
久到胤禛眼底那絲微弱的希冀一點點熄滅,重新被冰冷的絕望覆蓋。
然后,她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似乎覺得那嬰兒呼出的溫熱氣息擾了她的清靜,微微偏開了頭,重新閉上了眼睛。從始至終,沒有伸手,沒有觸碰,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仿佛那不是一個新生的、流著她血脈的孩子,而只是一團……有溫度的空氣。
胤禛整個人僵在原地,仿佛被兜頭潑了一盆摻著冰碴的血水,從頭頂一路凍僵到了腳底。
她竟然……連自已的孩子,都不在乎?!
徹骨的寒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暴怒瞬間席卷了他!他猛地伸出手,似乎想將她從榻上拽起來,狠狠地質(zhì)問她到底有沒有心!
然而,他的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她冰冷的手臂時,又硬生生停住了。
他看著她那副油盡燈枯、仿佛隨時會消散的脆弱模樣,再看看枕邊那個一無所知、安然熟睡的孩子,所有的怒火最終都化為一片無力回天的荒涼與灰敗。
他最終什么也沒讓,只是用一種極其緩慢、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的動作,重新抱起了枕邊的弘暉,緊緊地、幾乎是痙攣般地摟在懷里,仿佛那是茫茫冰原上唯一的一點微弱的暖源。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榻上重新陷入冰冷沉寂的宜修,眼神復雜得令人心碎,最終,抱著孩子,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離去。
腳步聲遠去。
寢殿內(nèi)重歸死寂。
剪秋腿一軟,跌坐在榻邊,看著主子依舊平靜無波的側(cè)臉,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宜修卻在她哭泣聲中,再次緩緩睜開眼。她的目光落在方才嬰兒躺過的、還殘留著一絲微弱暖意的枕畔,停留了片刻。
靈臺深處,那冰封的裂隙似乎又細微地顫動了一下,一絲極其模糊的、屬于前世那個未能留住的孩子影像一閃而逝,帶來一陣尖銳卻短暫的刺痛。
但很快,那刺痛便被更加浩瀚、更加冰冷的道意所淹沒、撫平。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那絲微弱的、屬于新生生命的奶香氣,于她而言,與殿內(nèi)殘留的血腥氣、藥氣并無不通。
皆是塵俗濁氣,于修行無益。
她重新闔上眼,將所有心神沉入L內(nèi),引導著那因生產(chǎn)而略有損耗的冰寒靈力,緩緩運轉(zhuǎn)周天。
無情之道,漫漫修遠。
肉身不過是渡世寶筏,子嗣亦是過眼塵緣。
唯道心永恒,冰封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