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將養(yǎng)了一段時日后,錦覓感到體內那股屬于潤玉的水靈之力已初步融合,雖遠未恢復鼎盛,但尋常行動已無大礙。心頭那片荒蕪的平靜,也漸漸沉淀出一種明確的方向。
這一日,天光晴好,她主動尋到了正在水神殿批閱奏章的潤玉。
潤玉見到她來,放下朱筆,眼中掠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溫和的關切:“怎么過來了?可是有何處不適?”他起身迎上前,習慣性地想去探她的脈息,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她手腕時又微微一頓,收了回來,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錦覓將他的小心收入眼底,心中微澀,面上卻平靜無波:小魚仙官……停頓了一下“陛下,我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睗櫽褚烈慌宰?,親自為她斟了杯清露。
“我想回一趟花界?!卞\覓開門見山,聲音清晰而平穩(wěn)。
潤玉執(zhí)壺的手幾不可察地滯了一下,抬眼看向她,眸色深沉,帶著探究:“花界?你如今仙元未固,花界之事……”
“并非為了舊事,”錦覓打斷他,目光堅定,“我是以先花神之女的身份回去,做一個了斷?!?/p>
了斷。這兩個字讓潤玉的心弦微微一緊。他凝視著錦覓,試圖從她眼中找出任何一絲對過去的留戀或波瀾,然而沒有。那雙曾經(jīng)盛滿星辰與懵懂、后又歷經(jīng)痛楚的眸子,此刻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清澈,卻冰冷。
他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一種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有為她決絕的心疼,也有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你想如何了斷?”他問,聲音低沉。
“獻祭花神令?!卞\覓一字一頓,語氣斬釘截鐵,“將此物歸還天道,自此,花神之位,能者居之,再非我錦覓一脈之私產(chǎn),亦再非束縛我的宿命枷鎖。”
殿內一時寂靜。唯有熏香裊裊,盤旋上升。
潤玉久久不語。獻祭花神令,這不僅是放棄一項尊榮,更是徹底斬斷與生母先花神、與整個花界的血脈和職責關聯(lián)。此舉必將震動三界,引來無數(shù)非議。但他了解錦覓,她既已開口,便是心意已決。
“你想清楚了?”他最終問道,目光如炬,“此舉之后,花界或許再無你立錐之地?!?/p>
錦覓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陛下以為,如今的錦覓,還在意那一方立錐之地嗎?心若無枷,天地為家?!?/p>
心若無枷,天地為家。
潤玉心中一震,看著她瘦削卻挺直的脊梁,終是緩緩點頭:“好。我陪你同去?!?/p>
……
花界,百花宮。
當錦覓與潤玉一同現(xiàn)身時,原本熙攘的宮闕瞬間鴉雀無聲。眾花仙看著前方并肩而立的兩人,神色各異。錦覓一襲水藍色神服,面色雖仍蒼白,但周身氣息冷凝沉靜,與往日那個活潑靈動甚至有些莽撞的葡萄精判若兩人。而她身旁的天帝潤玉,白衣玉冠,威儀天成,雖未言語,但那無聲的庇護與支持,已讓所有人心頭凜然。
長芳主領著眾位芳主上前,神色復雜地行禮:“拜見天帝陛下,拜見……水神?!彼聪蝈\覓的目光中,有擔憂,有不解,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錦覓微微頷首,算是回禮,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熟悉或不熟悉的花仙面孔,朗聲開口,聲音清越,傳遍整個花界:“今日,錦覓歸來,非為敘舊,亦非為承位?!?/p>
她抬起手,掌心光華匯聚,一枚蘊含著無盡生機與法則之力的令牌緩緩浮現(xiàn),正是象征花界至高權柄的花神令。令牌出現(xiàn)的瞬間,整個花界的草木似乎都為之輕輕搖曳。
“此乃花神令,承自先母,掌花界興衰,系草木枯榮?!卞\覓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已無關的事情,“然,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道無私,豈容一脈永享尊榮?今日,我錦覓,以先花神之女之名,將此令獻祭于天道,自此,花神之位,由天道甄選,德者居之,再非血脈承襲之私器!”
話音甫落,不等眾人反應,錦覓已雙手托起花神令,體內那股精純的水靈之力混合著一絲殘存的木靈本源,毫無保留地灌注其中。花神令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華,沖天而起,直破九霄!
“錦覓!不可!”長芳主驚呼出聲,想要阻止,卻被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攔下,那是潤玉悄然布下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