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連城闖入永壽宮時(shí),攜著一身從東宮帶來的、幾乎凝成實(shí)質(zhì)的陰戾之氣。他并未通傳,玄色的袍角帶起一陣?yán)滹L(fēng),徑直刮入內(nèi)殿,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矢,瞬間釘在正在太后身側(cè)低聲回話的馬湘云身上。
幾日不見,他消瘦了些,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原本俊朗的面容因壓抑的怒火而顯得有些扭曲,唯有那雙眼,亮得駭人,里面翻涌著屈辱、憤恨,還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執(zhí)拗。
“兒臣,給母后請安?!彼莶菪卸Y,聲音沙啞艱澀,每一個(gè)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太后正聽著馬湘云稟報(bào)以冰玉替代南珠的節(jié)儉之策,面露贊許,被兒子這般闖進(jìn)來,不悅地蹙起眉:“連城?你不在東宮靜心思過,來此作甚?”
劉連城卻不看太后,只死死盯著馬湘云,那眼神仿佛要將她剝皮拆骨:“靜心?兒臣如何靜心?!母后,您可知這賤人做了什么?!她克扣東宮用度,折辱于兒臣!如今連兒臣身邊伺候的宮人,見她云暉殿的人都矮上三分!她這是在打兒臣的臉!在打您和父皇的臉!”
他氣得渾身微微發(fā)抖,指向馬湘云的手指因用力而關(guān)節(jié)泛白:“她一個(gè)冒名頂替的貨色,憑什么在我北漢宮廷耀武揚(yáng)威!母后,您莫要再被她這副虛偽面孔蒙蔽!”
馬湘云在他闖進(jìn)來時(shí)便已起身,此刻垂首立于太后身側(cè),肩膀微微瑟縮,長睫輕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陰影,仿佛被他的疾言厲色嚇到,卻緊抿著唇,一言不發(fā),將委屈與隱忍演繹到了極致。
太后看著兒子狀若瘋魔的模樣,再對比身邊沉靜隱忍的兒媳,心頭那股失望與怒火交織升騰。她猛地一拍案幾:“放肆!你看看你,成何體統(tǒng)!湘云協(xié)理宮務(wù),厲行節(jié)儉,乃是哀家的意思!你身為儲君,不知體恤民力,反為些許用度在此咆哮失儀,你的胸襟氣度何在?!”
“些許用度?”劉連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猛地踏前一步,幾乎要沖到馬湘云面前,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拔高,帶著撕裂般的痛楚,“母后!她針對的是用度嗎?她針對的是兒臣!她是在報(bào)復(fù)!因?yàn)閮撼夹睦餂]有她!因?yàn)閮撼夹睦镏挥叙パ牛 ?/p>
“馥雅”兩個(gè)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殿內(nèi)。
太后的臉色瞬間鐵青。
馬湘云的心,也隨著這個(gè)名字被提起,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尖銳的疼痛猝不及防地蔓延開來。前世那種求而不得、被徹底忽視的絕望,殉情時(shí)心口撕裂般的劇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下意識地?fù)嵘献砸训淖蟊?,那里,曾被金釵刺破的舊傷,仿佛又開始隱隱作痛。
【彈幕快報(bào)】
“!??!連城居然直接吼出來了!”
“他這是徹底不管不顧了!”
“主播好像被刺激到了?看她摸手臂!”
“前世記憶攻擊了她……”
劉連城并未察覺馬湘云瞬間的異樣,他完全沉浸在自已的痛苦與憤怒中,指著馬湘云,對著太后嘶聲道:“就因?yàn)樗R湘云得不到兒臣的心,她就要用這種下作手段來折辱兒臣!她嫉妒馥雅!她就是個(gè)毒婦!母后!您醒醒吧!她根本不是什么溫良恭儉之人!她的心腸比蛇蝎還毒!”
“住口!”太后勃然大怒,氣得渾身發(fā)顫,“逆子!逆子!到了此刻,你還在為那個(gè)禍水執(zhí)迷不悟!你眼中可還有北漢?可還有哀家?!為了她,你政務(wù)荒疏,舉止癲狂,如今竟還敢在哀家面前污蔑你的正妃!你……你真是讓哀家太失望了!”
太后劇烈的咳嗽起來,馬湘云強(qiáng)壓下心頭翻涌的痛楚與冰冷,連忙上前為她撫背順氣,聲音帶著哽咽:“母后息怒!母后保重鳳體!一切都是臣媳的錯(cuò),是臣媳未能處理好宮務(wù),惹得殿下不快……臣媳愿辭去宮務(wù),只求母后與殿下莫要因臣媳傷了和氣……”
她以退為進(jìn),將太后的怒火催化到極致。
“不準(zhǔn)辭!”太后一把抓住馬湘云的手,力道大得驚人,她看著劉連城,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與決絕,“這宮務(wù),你管得很好!哀家看,不僅是宮務(wù),連城如今心性不定,難當(dāng)大任,這朝中一些不甚要緊的事務(wù),你也開始學(xué)著看看吧!”
這話如同最后一道驚雷,劈得劉連城踉蹌后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已的母親。母后……母后竟要將朝務(wù)也……也分給這個(gè)毒婦?
馬湘云心中劇震,面上卻惶恐萬分:“母后!不可!臣媳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