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雜志封面,手指停在自己臉上。
我一步跨過去,抽走那本舊紙,塞進柜子最底下,壓在幾件疊好的舊衣服下面。手指碰到柜底時有點發(fā)抖,但我沒停,順手把柜門拉上,咔噠一聲。
屋里安靜下來。
他站在原地,沒動,也沒說話。剛才那一瞬的凝滯像被風(fēng)吹散的灰,落不到實處??晌抑?,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他離自己太近了,近到能認出那張臉。
我走到門邊,拉開鐵門。冷風(fēng)混著潮氣涌進來,樓道里的燈還是不亮,只有窗外那點昏黃的光斜切進來,照出地板上一道裂紋。
“進來吧?!蔽艺f。
他低頭,肩膀擦著門框,勉強擠了進來。西裝肩線卡了一下,發(fā)出輕微的布料摩擦聲。他沒急著往里走,而是站在門口,目光慢慢掃過這間屋子。
十五平米,一眼就能看完。
床在角落,上鋪下桌,桌面上堆著泡面盒、藥瓶、充電器。墻角晾著我今天換下的工裝,濕了一半,沒來得及收。墻上的日歷貼著外賣單背面,今天的“√”還沒畫。
他看著那個空格。
我沒去補,也沒解釋。轉(zhuǎn)身去翻櫥柜,想找件干衣服給他。柜子吱呀響了一聲,我拉開最下層,拽出一件洗得發(fā)灰的男式t恤——前房東落下的,一直沒扔。
“換上吧,濕著容易發(fā)燒?!蔽野岩路f過去。
他沒接,先低頭看自己的手。那塊表還在腕上,鉑金表帶沾了泥水,燈光下一閃一閃。他慢慢解扣子,動作遲緩,像是怕弄壞什么。
我別開眼,去廚房倒水。
小廚房擠在門后,灶臺窄得只能放一口鍋。我摸出姜片,切得歪歪扭扭,扔進鍋里。水是涼的,熱水器壞了三天,房東說下周修。我只能燒水壺,等它自己熱。
壺剛坐上爐子,就聽見身后有動靜。
我回頭,他正伸手碰墻。
指尖沿著一道裂縫滑下去,從墻頂?shù)綁牵p輕的,像在摸一道傷疤。
“這里……”他聲音很低,“很溫暖?!?/p>
我愣住。
不是因為他說什么,而是他說話時的樣子——沒有遲疑,沒有試探,就像只是說出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
可這屋子不暖。
冬天漏風(fēng),夏天悶熱,墻皮年年掉,地板踩上去吱嘎響。我睡上鋪,翻身時床板會震,下桌的碗都能晃一下。哪來的溫暖?
可他站在那兒,手還貼著墻,像是真的感覺到了什么。
我沒吭聲,轉(zhuǎn)回去點火。打火器咔噠兩下,火苗躥起來。我盯著鍋底,等水熱。
“你每天都這樣?”他忽然問。
我一怔:“什么?”
“畫勾?!彼钢諝v,“每一單,都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