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能去哪兒?
我看著他濕透的西裝,領(lǐng)帶歪在一邊,襯衫領(lǐng)口磨得起毛。這種衣服,穿一天就得干洗,可他現(xiàn)在就這么泡在雨水里,像條被沖上岸的魚。
“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我問。
他搖頭,動作很慢:“只記得……黑暗。一閉眼,全是黑的。沒有聲音,沒有光。剛才畫那幾道線,是唯一讓我覺得……不是完全空白的東西?!?/p>
我喉嚨發(fā)緊。
他不是在求我。他甚至沒看我,只是盯著玻璃,像是怕一移開,那點微弱的秩序感就會消失。
我站起身,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手心全是濕的,分不清是雨還是汗。
“你住哪兒?”我問。
“不知道?!?/p>
“有家人嗎?”
“不知道?!?/p>
“朋友呢?”
他終于看我:“有你?!?/p>
我一怔。
“你是我唯一記得的人?!彼f,“你說話,我就能聽見。你走開,我就什么都抓不住。我不知道你是誰,可你要是不說話,我就……又掉進黑里了?!?/p>
我站在原地,心跳得厲害。
我知道我不該信他。一個身份不明的男人,一塊貴得離譜的表,誰也不知道他醒來后會變成什么樣。萬一他是騙子?萬一他清醒了反咬我一口?說我綁架他?敲詐他?
我負擔(dān)不起這些后果。
可我也負擔(dān)不起把他丟在這里。
我深吸一口氣,雨水嗆進喉嚨。
“要不……”我聲音啞了,“先去我那兒避避?”
他猛地抬頭,眼睛里那層灰霧像是裂開了一道縫。
“你……說什么?”
“我說,先去我那兒?!蔽抑貜?fù)一遍,語氣更穩(wěn)了些,“我住得不遠,十五平米,沒客廳,床是上鋪下桌那種。熱水器壞過三次,房東說修就一直沒修。廚房小得轉(zhuǎn)不開身,但我有鍋,能煮面。你要是不嫌棄,先待一晚。等雨停了,再想辦法?!?/p>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我,手指慢慢松開玻璃,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