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拼出來的人不是“阿辭”呢?
如果他是誰,就會離開誰。
我不敢再想下去??晌业氖诌€是悄悄移到床頭柜,摸到了那支筆——是我前天買來記訂單用的圓珠筆。我把它攥在手里,冰涼的金屬外殼硌著掌心。
他翻了個身,手臂收得緊了些,像是察覺到我的僵硬。我立刻放松身體,假裝睡沉了。他哼了一聲,又安靜下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動的時候,他忽然抬起了手。那只受傷的右手,慢慢舉到眼前。他盯著掌心的創(chuàng)可貼,看了很久。然后他用拇指一點點揭開創(chuàng)可貼的一角,露出下面尚未結(jié)痂的傷口。
血已經(jīng)止住了,但皮膚發(fā)燙。
他盯著那道傷,眼神不像在看自己的身體,倒像是在分析某個數(shù)據(jù)圖表。接著,他抬起左手,在空中虛寫了幾個字。
我看不清,但能看出那是個公式符號。
他寫完就停住了,仿佛等系統(tǒng)反饋結(jié)果。幾秒后,他閉上眼,把創(chuàng)可貼重新按回去,動作利落得不像一個普通人會有的反應。
我終于確定了一件事。
他的失憶,正在退潮。
而退去的水底,露出的是我從未見過的輪廓。
他躺平,手垂下來搭在我肩上。我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那熱度不像發(fā)燒,更像是內(nèi)部有什么在持續(xù)運轉(zhuǎn)。我忽然意識到,從我們相遇到現(xiàn)在,他雖然笨拙,但從沒真正犯過錯——分不清洗衣機按鈕?但他總能在第二次就記??;把鹽當糖?那次之后他再沒弄混過調(diào)味瓶。
他學得太快了。
快得不正常。
我慢慢把手里的筆放回抽屜,動作輕得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然后我重新躺好,背對著他,眼睛始終睜著。出租屋的天花板上有塊水漬,形狀像一只斷翅的鳥。我一直盯著它,直到視線模糊。
他以為我不知道。
其實我們都醒著。
只是他藏在圖紙和公式里,而我藏在假裝的呼吸里。
外面街道徹底安靜下來。樓上傳來一聲關(guān)門響,接著是腳步聲遠去。他忽然又動了。
這次他坐得更慢,幾乎是撐著手肘一點點起身。他沒有開手機,而是直接伸手摸向枕頭下的圖紙。展開,凝視,指尖再次落在“霖氏總部”上。
這一次,他的手指停在那里,久久沒有移開。
像是終于找到了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