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外的風(fēng)裹著山巔的寒意,卷著松針狠狠抽在臉上,像無數(shù)細針扎進皮肉。劉源剛扶著林清寒踏出厚重的石門,撲面而來的殺氣就讓他脊背一僵——三十余名圣教弟子手持長劍,在皎潔的月光下排成一道冰冷的銅墻鐵壁,將僅容兩人并行的窄路堵得密不透風(fēng)。劍刃反射的寒光與崖邊凝結(jié)的霜花交相輝映,連空氣都仿佛被凍成了堅冰。
為首的紫袍老者須發(fā)皆白,根根銀絲在風(fēng)中飄動,左手緊握著枚巴掌大的鎏金令牌,令牌上"執(zhí)法"二字在月色下泛著冷硬的光。正是青云谷執(zhí)法長老趙烈,據(jù)說此人一手"烈陽劍法"已練至化境,劍出如烈日焚空,不知多少觸犯教規(guī)者飲恨其劍下。他身后,趙峰被兩個青衣弟子架著,右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懸在半空,粗厚的繃帶早已被暗紅的血浸透,順著肘部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朵朵刺目的花。少年臉上再無半分往日的驕縱張揚,只剩被痛苦與怨毒扭曲的猙獰,目光掃過劉源時像淬了劇毒的冰錐,寒得能凍裂骨頭,最后落在林清寒身上,那眼神陡然變得更加陰狠,仿佛要將人生吞活剝。
"林清寒,你好大的膽子。"趙烈的聲音比崖邊的罡風(fēng)還要冷冽,每個字都像帶著冰碴,"私闖靜心閣地牢,擊殺守護靈獸血煞獸,你可知罪?"
林清寒被劉源半扶著,月白道袍上凝結(jié)的冰碴還未完全融化,幾縷被汗水濡濕的碎發(fā)黏在光潔的額角,襯得臉色愈發(fā)蒼白。她微微抬起眼,纖長的睫毛上還凝著細小的冰晶,整個人白得像一尊易碎的白瓷,仿佛稍一觸碰就會裂開。唯有一雙眸子亮得驚人,映著清冷的月色,也映著骨子里的不屈:"曾長老被誣通敵,必有冤情。我只求面見掌門,將此事辨明真相。"
"真相?"趙烈發(fā)出一聲嗤笑,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她腕間斷裂的鎖靈鏈,鐵鏈斷口處還留著冰棱的痕跡,"勾結(jié)凡根,擅闖禁地,殘害靈獸,這就是你要的真相?"他突然轉(zhuǎn)頭看向劉源,眼神銳利如刀,似要將人從頭到腳剖開,"圣教規(guī)矩,凡根擅入者格殺勿論!你傷我兒臂膀,毀我教禁地,今日定要你血債血償!"
"是趙峰先挑釁傷人!"蘇婉兒往前踏出一步,鵝黃色的裙擺被狂風(fēng)卷得獵獵作響,像一面不屈的小旗,"是他故意說林姑娘被關(guān)在地牢,引我們前去!他根本就是想設(shè)圈套害人!"
"一派胡言!"趙峰突然尖聲嘶吼起來,額角青筋暴起如蚯蚓,因憤怒和疼痛而扭曲的臉在月光下更顯猙獰,"爹!是他們勾結(jié)魔教妖人,想劫走重犯曾無悔!我出手阻攔,反被這凡根惡徒打斷臂膀!血煞獸定是被魔教妖人所殺,這小子身上現(xiàn)在還沾著魔氣!不信你們聞!"
劉源眉頭緊鎖,剛要開口辯駁,一道金色靈力已如毒蛇般從斜刺里射來,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取他面門。鐵凝反應(yīng)極快,左手猛地拽著他側(cè)身避開,右手青竹筆在掌中一轉(zhuǎn),化作一道青芒脫手飛出,精準地擋開后續(xù)襲來的三道靈力,筆尖點在巖壁上,濺起一串火星:"執(zhí)法長老不問緣由就動手,難道圣教的規(guī)矩就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
"規(guī)矩?"趙烈袍袖猛地一揮,周身瞬間暴漲起濃郁的金色靈氣,像燒紅的烙鐵般灼人,"私放要犯,勾結(jié)凡根,便是壞了圣教最大的規(guī)矩!拿下他們,反抗者,就地格殺!"
三十余名弟子瞬間結(jié)成劍陣,金光從劍尖洶涌而出,在半空中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光網(wǎng),網(wǎng)眼處靈力流轉(zhuǎn),發(fā)出嗡鳴之聲,朝著四人頭頂壓來。那光網(wǎng)帶著磅礴的威壓,仿佛要將下方的人碾碎成泥。劉源將林清寒護在身后,掌心的混元靈氣瘋狂翻涌——剛才在地牢中吸收的血煞獸煞氣尚未完全煉化,此刻與自身靈氣在經(jīng)脈中糾纏沖撞,竟讓他指尖泛起淡淡的紅芒,隱隱有些不受控制。
"是金光鎖陣。"林清寒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氣音,每說一個字都像是牽動了肺腑,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單薄的肩頭輕輕顫抖,"此陣專攻靈氣薄弱之處,不可硬碰。"她說話時,鬢邊一縷碎發(fā)滑落,沾在蒼白如紙的臉頰上,襯得那雙水光瀲滟的眸子愈發(fā)惹人憐惜,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偏生那挺直的脊梁又透著不肯彎折的倔強。
鐵凝目光如電,瞬間瞅準陣眼左側(cè)的空隙,青竹筆在她手中舞出數(shù)道青光,如靈蛇般鉆入劍陣縫隙,逼得前排兩名弟子陣型一亂,光網(wǎng)頓時出現(xiàn)一絲破綻。"往左側(cè)密林走!那里常年有瘴氣,能擋一擋他們的視線!"她扶過林清寒另一邊胳膊,指尖觸到對方冰一樣的體溫時,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分明是靈力耗竭、寒氣侵體的征兆。
蘇婉兒迅速掏出三張符紙,毫不猶豫地咬破指尖,將鮮紅的血珠點在符紙中央的朱砂符文上。符紙"騰"地燃起幽藍火焰,她反手將其朝著右側(cè)弟子群擲去,火焰在空中炸開,化作一片火墻,暫時攔住了追兵。借著火光掩護,幾人踉蹌著往密林沖去,劉源自告奮勇斷后,時不時回身揮出一拳,將追上來的金色劍氣震開。他能感覺到后背的傷口在隱隱作痛,那是之前為救林清寒被血煞獸利爪所傷的地方,此刻在寒風(fēng)中愈發(fā)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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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烈豈會容他們逃脫?他親自提劍追來,紫色道袍在夜風(fēng)中翻飛如蝶,手中長劍嗡鳴作響,一道尺許寬的金芒如匹練般劈出,帶著焚山煮海的氣勢直取劉源后心:"留下命來!"
"小心!"林清寒猛地回頭,用盡殘存的靈力揮出一道寒氣。寒氣撞上金芒,發(fā)出"咔嚓"的脆響,雖如冰雪遇陽般瞬間潰散,卻為劉源爭取了喘息之機。她自己卻被靈力反噬震得悶哼一聲,嘴角溢出的血珠滴落在月白道袍上,像雪地里驟然綻開的紅梅,艷得觸目驚心。
劉源看得心頭一緊,那抹刺目的紅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眼底,剛要回身護她,眼角余光卻瞥見趙峰繞到側(cè)面,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淬著黑氣的匕首,正趁著眾人不備,刺向毫無防備的蘇婉兒!那匕首通體漆黑,刃口泛著詭異的幽光,顯然淬了劇毒或邪術(shù)。
"婉兒!"劉源瞳孔驟然縮成針尖,根本來不及細想,幾乎是憑著本能撲了過去,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受了這一下。匕首刺入皮肉的聲音沉悶而刺耳,像鈍刀割開皮革,一股陰寒刺骨的煞氣順著傷口往里鉆,與丹田中的混元靈氣激烈沖撞,疼得他眼前陣陣發(fā)黑,仿佛五臟六腑都被冰錐扎著。
"劉源!"蘇婉兒嚇得臉色慘白如紙,淚水瞬間涌了上來,聲音都帶著哭腔。鐵凝反應(yīng)極快,回身打出一道青芒,正中趙峰手腕,匕首"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趙峰疼得慘叫一聲,手腕以不自然的角度垂下,卻看著劉源露出猙獰的獰笑:"中了我的蝕靈匕,不出半個時辰,你的靈氣就會被煞氣吞噬干凈,經(jīng)脈寸斷,變成一個連路都走不了的廢人!哈哈哈!"
劉源確實覺得體內(nèi)像塞進了一團冰火,時而凍得血液都要凝固,時而又燒得經(jīng)脈劇痛。但就在這時,丹田深處那枚吸收血煞獸內(nèi)丹形成的晶核突然發(fā)燙,竟與蝕靈匕帶來的煞氣產(chǎn)生了奇妙的共鳴?;煸`氣順著這股共鳴急速流轉(zhuǎn),原本狂暴的煞氣竟被一點點同化、吸收,疼痛也隨之減輕了幾分。他忍著劇痛抬頭,看著趙峰扭曲的臉,扯出一抹帶著血沫的冷笑:"多謝贈禮,這煞氣,我收下了。"
趙烈見狀怒不可遏,周身靈力暴漲,金色光芒幾乎要將夜空照亮,他親自提劍刺來,凌厲的劍氣撕裂空氣,發(fā)出尖銳的呼嘯,直逼劉源咽喉。劉源知道此刻硬拼必死無疑,他飛快地看了眼被鐵凝半抱著的林清寒,她正望著自己,眸子里盛滿了擔(dān)憂,蒼白的唇瓣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被一陣急促的咳嗽打斷,纖細的身子晃了晃,若非鐵凝扶著,怕是早已倒下。
"你們先走!"劉源突然發(fā)力,將三人往密林深處猛地一推,"我引開他們!"
"不可!"林清寒急得想去拉他,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卻被鐵凝死死按住。鐵凝沖她用力搖頭,眼神里滿是決絕——此刻不是猶豫的時候,劉源的犧牲不能白費。
"走!"劉源吼了一聲,聲音因劇痛而有些沙啞,他轉(zhuǎn)身朝著與密林相反的方向沖去,故意將腳步聲踏得很重,還時不時發(fā)出幾聲呼喝,將大部分圣教弟子引向另一側(cè)的懸崖。他邊跑邊回頭,看見林清寒被鐵凝拽著往密林深處去,她的白衣身影在樹影中一閃,最后望向他的那一眼,盛滿了他讀不懂的復(fù)雜情緒,像月光下深不見底的寒潭,又像風(fēng)中即將燃盡的燭火,帶著不舍,帶著擔(dān)憂,還有一絲他不敢深究的溫柔。
趙烈?guī)е茏泳o追不舍,金色劍氣在身后呼嘯,好幾次都擦著他的衣角飛過,將旁邊的巖石劈得粉碎。劉源奔至懸崖邊,腳下已是萬丈深淵,夜風(fēng)從崖底翻涌而上,帶著濃重的濕氣,吹得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低頭看了眼后背滲出的黑血,那血已經(jīng)開始變淡,顯然蝕靈匕的煞氣正在被逐漸同化,又望向密林方向,那里早已沒了人影,他突然笑了——至少,把她送出去了。
他轉(zhuǎn)身迎著趙烈的劍氣沖去,掌心凝聚起最后的混元靈氣,那靈氣中夾雜著血煞獸的煞氣,紅得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在月色下跳動。墜落懸崖的瞬間,風(fēng)聲灌滿了耳朵,他仿佛還能看見林清寒鬢邊那縷沾著血珠的碎發(fā),和她那雙不肯屈服的、惹人憐惜的眼眸。身體急速下墜,意識漸漸模糊,他最后想到的,是老槐樹下那團暖烘烘的靈氣白霧,和林清寒第一次遞給他蘊靈丸時,指尖觸碰到的微涼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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