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縣的動作,迅疾如雷。
拘票發(fā)出不到一個時辰,長洲縣城內(nèi)便掀起了軒然大波。眾多衙役如狼似虎,分頭直撲王員外那朱門高墻的府邸和趙師爺位于縣衙后街的宅院。
王員外正在家中與幾個幫閑清客賞玩新得的古董,聞聽衙役闖入,初時還勃然大怒,呵斥衙役無禮。但當(dāng)那冰冷的鎖鏈套上他肥白的脖頸時,他才意識到大事不妙,臉上血色瞬間褪盡,但仍強(qiáng)作鎮(zhèn)定,高聲叫嚷著“冤枉”,聲稱要見陳知縣問個明白。
而趙師爺則更為狡猾,聽到風(fēng)聲不對,企圖從后門溜走,卻被早已埋伏的衙役逮個正著。他面如死灰,渾身抖如篩糠,嘴里喃喃念叨著“完了,全完了”,幾乎是被衙役們拖著押往縣衙。
兩人被直接押解至縣衙大堂。
此刻的大堂,氣氛肅殺無比。三班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兩旁,面色冷峻。堂威喊過,“威武——”之聲回蕩在高大空曠的堂廨之內(nèi),更添幾分威嚴(yán)與壓迫。
陳知縣早已換上官服,端坐于“明鏡高懸”的匾額之下,面沉如水,目光如炬,冷冷地注視著被押上堂來的二人。
王員外與趙師爺被按著跪在堂下。王員外兀自掙扎,抬起頭,臉上擠出一絲勉強(qiáng)的笑容,試圖以往日的情分套近乎:“陳大人!陳大人!這是何故?。渴遣皇怯惺裁凑`會?下……小人一向安分守己,趙師爺更是大人您的得力臂助,為何無故鎖拿我等?”
趙師爺也連忙磕頭,聲音發(fā)顫:“是啊大人!定是有小人誣告!請大人明察?。 ?/p>
陳知縣看著他們這番表演,心中怒火更熾,卻不動聲色,只是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拍!
“啪!”
清脆的響聲在大堂內(nèi)炸開,嚇得王、趙二人都是一個哆嗦。
“王德貴!趙文才!”陳知縣直呼其名,聲音冰冷,“爾等可知罪?!”
“小人……小人不知身犯何罪?。 蓖鯁T外梗著脖子,依舊狡辯。
“好個不知!”陳知縣冷笑一聲,不再與他們廢話,直接拿起案幾上的那本藍(lán)皮賬冊和幾封密信,示意旁邊的書吏,“念!給他們聽聽!”
書吏上前,拿起賬冊,清了清嗓子,開始高聲朗讀其中涉及王員外、趙師爺貪腐官糧、分贓枉法的關(guān)鍵條目。每一筆數(shù)額,每一個時間,都清晰無比!
王員外和趙師爺起初還試圖強(qiáng)自鎮(zhèn)定,但隨著一條條罪狀被念出,他們的臉色越來越白,身體也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尤其是當(dāng)聽到那些只有他們二人才知悉的、極其隱秘的分贓記錄時,趙師爺更是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
賬冊念畢,書吏又拿起那些密信,開始宣讀其中內(nèi)容。當(dāng)念到合謀毒害前任知縣的部分時——
“夠了!別念了!”王員外突然發(fā)出一聲嘶啞的狂叫,臉上肥肉扭曲,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淌下,眼神中充滿了絕望與瘋狂,“假的!都是假的!這是誣陷!是偽造的!”
趙師爺也猛地抬頭,眼神怨毒地掃過大堂,似乎想找出那呈遞證據(jù)之人,嘶聲道:“對!是偽造的!定是那李寡婦!不!是她的鬼魂!是她弄來的這些假東西陷害我們!大人!鬼魂之言豈能輕信?!這是妖孽作祟??!”
他們到了此時,猶自不肯認(rèn)罪,甚至還想將事情推到鬼神身上,企圖混淆視聽。
陳知縣早已料到他們會如此,心中怒極,反而平靜下來。他目光如刀,死死盯住王員外,聲音不高,卻帶著雷霆萬鈞之力:“王德貴,你且告訴本官,若不是你做的,這賬冊之上,三年前臘月初八,你與趙文才在‘醉仙樓’后院,私分漕銀五百兩,當(dāng)時在場的還有你的管家王福,此事,是真是假?需不需要本官立刻傳王福到堂對質(zhì)?!”
王員外如遭雷擊,猛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陳知縣。這件事,隱秘至極,連他最親近的幾房妻妾都不知曉,這賬冊上竟連地點(diǎn)、人證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陳知縣不等他回答,又轉(zhuǎn)向趙師爺:“趙文才,前任知縣馮大人暴斃前三天,你曾以探病為名,送去一盒‘百年老參’,是否屬實?那盒參,經(jīng)馮大人遺孀確認(rèn),早已保存,要不要此刻便取來,當(dāng)堂驗看,里面究竟是何毒物?!”
趙師爺渾身劇震,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這些細(xì)節(jié),如同致命的匕首,一刀刀戳破了他們所有的僥幸與狡辯。
鐵證如山!任何抵賴都已是徒勞!
陳知縣猛地一拍驚堂木,聲震屋瓦:“人證物證俱在!爾等喪心病狂,貪腐國帑,毒害朝廷命官,事后更殺人滅口,逼死寡婦李李氏!樁樁件件,罪大惡極!天理難容!國法難容!還不從實招來!難道要本官大刑伺候嗎?!”
這一聲怒喝,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