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shuō)

第2章 夜半倩影叩禪扉（第2頁(yè)）

這次湛然看清了全部。

她約莫十八九歲年紀(jì)，肌膚白得近乎透明，在幽光映照下，幾乎能看見皮下淡青色的血脈。十指纖長(zhǎng)，指節(jié)玲瓏，指甲修得整齊，透著健康的淡粉色。最奇的是那雙眸子——白日里驚鴻一瞥時(shí)只覺得有碧色，此刻在黑暗中，那碧色竟真真切切地泛著微光，像上好的貓兒眼石，又像深林里最古老的潭水。

“你……”湛然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發(fā)顫，“你到底是……”

女子以袖掩口，輕笑了一聲。

那笑聲很輕，卻像羽毛搔在心上，癢絲絲的。她并不答話，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轉(zhuǎn)身，提著裙裾，緩步往竹林深處走去。

“等等！”

湛然想也沒想，提著燈籠追了上去。

竹子密密匝匝，燈籠光在竹竿間亂晃，投下扭曲破碎的影子。那抹水綠在前頭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明明走得不快，可湛然怎么也追不上。他撥開橫斜的竹枝，鞋底踩在積年的落葉上，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竹葉拂過(guò)臉頰，涼冰冰的，帶著夜露的濕氣。

追到一叢特別茂密的湘妃竹前時(shí)，那抹綠色忽然消失了。

湛然剎住腳步，提著燈籠四下照。竹子一棵挨著一棵，枝枝葉葉交錯(cuò)，哪里還有人影？只有夜風(fēng)穿過(guò)竹隙，發(fā)出嗚咽般的低鳴。他喘著氣，額上的汗混著竹葉上的露水，滑進(jìn)眼睛里，刺得生疼。

他不死心，伸手去撥眼前的竹枝。手指觸到竹竿時(shí)，忽然感到一陣異樣——

冰涼。

滑膩。

像摸到什么活物的皮膚。

他悚然縮手，就著燈籠光一看，指尖沾著些透明的黏液，在光下泛著淡淡的青綠色。湊到鼻尖聞了聞，一股清冽的竹香撲鼻而來(lái)，正是那女子身上的味道。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氣，連連后退，腳下一絆，險(xiǎn)些摔倒。燈籠脫手飛出，撞在竹竿上，燭火晃了晃，滅了。

黑暗瞬間吞沒了一切。

湛然僵在原地，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耳畔是竹濤聲，是風(fēng)聲，是遠(yuǎn)處隱約的溪流聲，還有——還有他自己的喘息聲，粗重而急促，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

他在黑暗里站了不知多久，直到雙腿發(fā)麻，才踉蹌著往回走。沒有燈籠，只能憑著記憶摸索。竹枝刮過(guò)僧衣，發(fā)出刺啦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無(wú)力。

回到禪房時(shí)，子時(shí)已過(guò)。

湛然反手閂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月光從窗欞漏進(jìn)來(lái)，在地上鋪出幾道慘白的光柵。他攤開手掌，看著指尖——那黏液已經(jīng)干了，留下一點(diǎn)淡淡的青痕，怎么搓也搓不掉。

他就這么坐著，直到雙腿恢復(fù)知覺，才掙扎著爬起來(lái)。沒有點(diǎn)燈，摸黑走到床邊，和衣躺下。褥子冰涼，他卻覺得渾身燥熱，那股竹香仿佛還縈繞在鼻尖，越來(lái)越濃，濃得他頭暈?zāi)垦！?/p>

閉上眼，那雙碧色的眸子又在黑暗里浮現(xiàn)。這一次更清晰了，他甚至看清了她睫毛的弧度，看清了她唇角那顆小小的、淡褐色的痣。她似乎在笑，笑得很輕，很柔，笑眼里有星光在閃。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