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遠(yuǎn)含煳地應(yīng)了一聲,腦袋一歪,伏在桌子上,隨即發(fā)出了沉重而均勻的鼾聲,儼然一副不勝酒力、酣然入睡的模樣。
蘇氏等了片刻,又伸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見他毫無反應(yīng),如同爛泥一般。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帶著貪婪與不屑的神情。她瞥了一眼伏在桌上的沈明遠(yuǎn),低低啐了一口:“還以為是個什么人物,原來也是個沒用的窮酸匠人,幾杯酒就放倒了?!?/p>
她不再猶豫,立刻開始行動。首先便伸手探入沈明遠(yuǎn)腰間,摸索之下,果然找到了一個粗布縫制的錢袋。捏了捏,里面?zhèn)鱽磴~錢碰撞的輕微聲響,但數(shù)量顯然不多。她迫不及待地打開,就著燈光一看,里面果然只有寥寥幾十文銅錢,連半貫都不到。
“呸!真是個窮鬼!”蘇氏大失所望,將那錢袋嫌棄地扔在桌上。
接著,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只沉甸甸的漆箱上。她走過去,試圖打開,卻發(fā)現(xiàn)箱子上了鎖。她皺了皺眉,用力晃了晃,里面?zhèn)鱽砉ぞ吆推抗夼鲎驳穆曇簟K坪鯇@類匠人的工具毫無興趣,但也有些不甘心,蹲下身,借著門外透進(jìn)來的微光,仔細(xì)打量著箱子的構(gòu)造。
忽然,她的目光被箱子角落,一個因為晃動而從工具縫隙中顯露一角的紫檀木小盒吸引住了。那盒子不過巴掌大小,但用料是名貴的紫檀,上面似乎還凋刻著精細(xì)的紋路。
“咦?這窮酸身上,難道還有這等好東西?”蘇氏眼睛一亮,以為里面藏著什么珍寶或值錢的物事。她嘗試著伸手進(jìn)去,費力地將那小盒摳了出來。入手沉甸甸的,更堅定了她的猜想。
她迫不及待地想打開盒子,卻發(fā)現(xiàn)這紫檀木盒竟然也設(shè)計巧妙,沒有明顯的鎖眼,似乎需要特殊手法才能開啟。她擺弄了幾下,未能成功,又不敢弄出太大動靜,只好悻悻作罷。
“哼,先拿走再說,回頭讓二哥瞧瞧。”她自言自語著,將紫檀木盒揣進(jìn)了自己的懷里。又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昏睡”的沈明遠(yuǎn)和那不起眼的錢袋,覺得再無可搜刮之物,便整理了一下衣裙,恢復(fù)了那裊娜的姿態(tài),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小心地帶上了房門。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桌邊,原本“鼾聲如雷”的沈明遠(yuǎn),倏然抬起了頭。哪里還有半分醉意?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如同雪地里的孤狼。
他緩緩坐直身體,活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有些僵硬的脖頸。目光掃過桌上被丟棄的、干癟的錢袋,又看向床角那被翻動過的漆箱,最后落在自己空無一物的懷中原本放置紫檀木盒的位置。
蘇氏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窮酸匠人”、“讓二哥瞧瞧”……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好一個“悅來客棧”!好一個“驅(qū)寒棗酒”!
戲,才剛剛開始。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弄清楚,這出戲,到底有哪些角兒,又打算如何唱下去。
他悄無聲息地站起身,如同暗夜中的貍貓,貼近房門,側(cè)耳傾聽。外面一片寂靜,蘇氏的腳步聲早已消失在走廊盡頭。
是時候,去探一探這客棧隱藏在最深處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