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半真半假,借用了油燈的異象,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忠奸”之辨。
“胡說八道!本官為官清正,豈怕你照!”茍知府強自鎮(zhèn)定,但聲音已有些發(fā)虛。那燈光照在身上,讓他有種被剝光了衣服、無所遁形的冰冷感覺。
更奇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青黑血紅的燈光,仿佛具有穿透力,光芒掃過公堂后方那面繪著海潮紅日的屏風(fēng)時,那結(jié)實的木質(zhì)屏風(fēng),竟在燈光下隱隱顯現(xiàn)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暗格輪廓!那輪廓清晰無比,甚至能看到暗格邊緣的縫隙!
“快看!屏風(fēng)后面有東西!”有膽大的百姓在堂外圍觀,眼尖地看到了這一幕,立刻大聲喊了出來。
“是啊!那是什么?”
“莫非就是藏贓銀的地方?”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議論聲、質(zhì)疑聲如同潮水般涌上公堂。
茍知府這下徹底慌了神,臉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語無倫次地喊道:“堵住他們的嘴!關(guān)上大門!快!把這妖人給我拿下!”
就在公堂之上一片混亂,衙役們不知所措之際,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威嚴的呵斥聲:
“欽差大臣到!閑人避讓!”
原來,奉旨巡查山東吏治的欽差大臣,恰于今日抵達濟南府,聽聞衙門前有百姓聚集喧嘩,便徑直前來查看,正好撞見了這公堂之上最為精彩的一幕。
欽差大臣踏入公堂,目光如電,掃過驚慌失措的茍知府,掃過跪在地上、舉著詭異油燈的趙三笑,最后定格在那被燈光照出輪廓的屏風(fēng)之上。
“來人!將屏風(fēng)挪開!”欽差下令。
兵士上前,挪開沉重的屏風(fēng),果然在后面墻壁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精巧的暗格。撬開暗格,里面整整齊齊地碼放著白花花的官銀,還有幾本厚厚的賬冊以及若干封與本地奸商往來的密信!賬冊上清楚記錄了茍知府如何貪墨修堤款、救災(zāi)銀,如何與奸商勾結(jié),抬高物價,從中牟利的罪證!
鐵證如山!茍知府如同被抽去了骨頭,癱軟在地,面如死灰。
欽差大臣當場下令,摘去茍知府的烏紗帽,打入死牢,等候發(fā)落。蒙冤的李秀才當堂釋放,那些被克扣的賑災(zāi)銀兩,也責(zé)令即刻追回,發(fā)放給災(zāi)民。
李秀才恢復(fù)自由,第一件事便是走到趙三笑面前,不顧身體虛弱,整理衣冠,深深一揖到地:“趙兄今日仗義執(zhí)言,以命相搏,救小弟于水火,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趙三笑連忙扶起他,臉上又露出了那熟悉的、略帶疲憊的笑容:“李秀才為民請命,才是真正的義士。趙某不過盡了點本分而已?!?/p>
此時,公堂之上那盞油燈,焰色已恢復(fù)成平常的昏黃,只是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了,如同風(fēng)中之燭。趙三笑感覺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強撐著,挑起貨擔(dān),在百姓們敬仰、感激、復(fù)雜的目光注視下,緩緩走出了衙門。
陽光照在他身上,他卻感覺不到多少暖意。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鬢角,那幾絲白發(fā),似乎更加顯眼了。
“油燈趙三笑”智斗貪官、公堂明鏡的事跡,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傳遍了齊魯大地。他的名頭響徹四方,那盞“良心燈”也被賦予了更多傳奇色彩。
然而,只有趙三笑自己知道,每一次光芒萬丈的背后,都是心血的燃燒,是生命的損耗。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