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手心冒汗,等得心臟狂跳。
子時過半,門外終于傳來腳步聲。
很輕,很緩,一步一步,停在門前。然后,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三下,和往常一樣。
湛然深吸一口氣,起身開門。
門外站著玉竹。
她今夜穿回了那身水綠裙,只是裙擺沾了不少泥漬,像是匆忙趕路濺上的。發(fā)間換了根新的竹簪——很樸素,就是一根天然竹枝削成的,簪頭雕成竹葉形狀。臉色比上次蒼白許多,唇色淡得幾乎看不見,唯有那雙眸子,碧色依舊,只是深處透著疲憊。
見湛然開門,她倚在門框上,凄然一笑:“郎君……還敢見我?”
湛然按著義凈教的,垂下眼,聲音發(fā)顫:“我……我對不住你?!?/p>
“對不???”玉竹走進屋,反手關(guān)上門,“那日你設(shè)局害我,險些讓我魂飛魄散——一句對不住,就完了?”
“我……我是被逼的!”湛然抬起頭,眼中硬生生擠出淚光,“那義凈老僧脅迫我,說若我不從,便將我逐出寺院。我……我無處可去,只能……只能聽他的……”
他說得情真意切,連自己都快信了。玉竹靜靜看著他,眼中神色變幻,良久,才輕嘆一聲:“真的?”
“若有半句虛言,叫我天打雷劈!”湛然賭咒發(fā)誓,伸手去拉她的手,“玉竹,這些日子……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那夜之后,我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的手觸到她的指尖,冰涼依舊。玉竹沒有躲,任他握著,眼中漸漸泛起水光。
“我也想你,”她低聲說,“那日受傷回去,療傷三日,每一刻都在想你……想你是不是真的那么狠心,想你是不是……從未對我動過真心?!?/p>
“我動了!我真的動了!”湛然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住,“玉竹,你信我,那日……那日我是不得已……”
他感覺到懷里的身子在微微發(fā)抖。不是裝的,是真在發(fā)抖,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終于等到大人來哄。心里某處,忽然狠狠一疼。
可就在這時,掌心那處潰爛的傷口,忽然灼痛起來。疼痛提醒他——她是妖,她在害你。
湛然咬咬牙,強迫自己繼續(xù)演戲。
他拉著玉竹坐到榻邊,從懷里掏出那壺竹露酒——是玉竹那夜留下的,他一直藏著。倒了兩杯,遞給她一杯:“這酒……我一直留著,舍不得喝?!?/p>
玉竹接過酒杯,眼神柔和了些。
湛然趁機舉起自己的酒杯:“來,你我飲了這杯,往日恩怨,一筆勾銷?!?/p>
說著,他仰頭要喝。可酒杯到唇邊時,忽然“失手”一滑,酒液潑出,濺了玉竹一身。
“哎呀!”他慌忙放下酒杯,掏出帕子給她擦拭,“對不住對不住,我……我手抖……”
擦到發(fā)間時,他的手微微一頓。
指尖觸到那支竹簪。簪頭的竹葉雕花里,有個極小的縫隙。他假裝整理她的鬢發(fā),手指飛快一彈——那枚“追影符”,米粒大小,不偏不倚,正好彈進縫隙里,粘得牢牢的。
整個過程不到一息。
玉竹似乎沒察覺,只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毛手毛腳的。”
湛然訕訕收回手,心跳如擂鼓。
兩人重新坐下。玉竹似乎放松了許多,靠在他肩上,輕聲說著療傷這三日的辛苦。湛然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著,目光卻總?cè)滩蛔☆┫蛩箢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