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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利落的口令聲此起彼伏,瞬間驅(qū)散了彌漫的恐懼,鋼鐵的秩序開始在廢墟之上建立。
張維深吸一口氣,帶著五班的十一個新兵快速移動到一片相對完整的空地上。
他目光掃過眼前這十張年輕卻已沾染塵土的臉。
這些眼睛里有緊張,有恐懼,甚至有難以掩飾的生理性顫抖,看到巨大創(chuàng)傷后的本能反應(yīng),但更多的,是對他這個班長的無條件信任和依賴。
這份信任如同沉甸甸的鉛塊壓在張維心頭,他喉頭滾了滾,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也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嘶?。?/p>
“五班全體都有!聽好!”
“第一!安全永遠(yuǎn)是第一位!你們要救群眾,更要保住自己的命!感受到余震,哪怕一絲晃動,立刻停止進入廢墟,撤到開闊地!誰要是腦子一熱往前沖,想逞個人英雄主義,別怪我回去把他練趴下!記住,死人是救不了人的!”
“第二!先近后遠(yuǎn)!別被遠(yuǎn)處的呼救聲分了神,先把眼前能救的救出來!貪多只會耽誤時機!”
“第三!先救命,后救傷!停止大出血,清理呼吸道,保住命是首要!傷口包扎可以稍微推后!”
“第四!先輕后重!優(yōu)先救出輕傷和身體強壯的人,讓他們立刻加入救援隊伍,人多力量大!”
“第五!先易后難!容易救的先下手,快速擴大救援面,提振士氣!”
“第六!先多后少!人多的聚集點優(yōu)先!明白了嗎?!”
“是?。?!”十一個聲音匯聚成一股力量,短暫的命令仿佛給他們注入了某種方向感。
五班如同一把尖刀,迅速楔入滿目瘡痍的村莊。
大地還在微微顫抖,一頭重傷的巨獸在茍延殘喘,每一次余震都讓紅柳樹村的殘骸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呻吟。
煙塵尚未完全散盡,混合著廢墟下木頭潮濕腐朽的氣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腥氣。
昨日還充滿煙火氣的村莊,此刻只剩下斷壁殘垣和撕心裂肺的呼喊。
一個年輕母親蜷縮在倒塌的土墻邊,懷里緊緊摟著瑟瑟發(fā)抖、哭啞了嗓子的嬰兒。
她布滿灰塵和淚痕的臉頰緊貼著冰冷的地面,對著眼前那片埋葬了她丈夫的沉重瓦礫堆,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他爹!聽見沒?!聽見孩子哭沒?!你答應(yīng)一聲??!堅持??!你一定堅持??!有人來了!有人來救我們了!”
每一次呼喊,都像刀子在割著自己的喉嚨。
但她不敢停!
不遠(yuǎn)處,一個頭發(fā)花白的中年男子,面對著曾經(jīng)是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土窯,里面還埋著他的老娘
如今只剩下一個巨大的、丑陋的土坑和幾塊搖搖欲墜的巨大土塊
他直挺挺地跪著。
他粗糙的手指死死摳進冰冷的泥土里,喉嚨里發(fā)出野獸受傷般的“嗬嗬”聲響,最終化為一聲聲捶打胸口的絕望哭嚎:“不孝啊!兒子不孝??!嗚嗚嗚——”
那哭聲中浸透了失去媽媽的茫然和無盡的愧疚。
幾個滿臉污泥、衣服劃破、手腳都帶著擦傷的孩子,木然而又固執(zhí)地圍著一堆幾乎辨認(rèn)不出原狀的廢墟。
他們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一次次試圖搬動那些對他們來說過于沉重的斷梁和石塊,稚嫩的手指被粗糙的棱角磨破,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爸爸!媽媽!”
一聲聲呼喚帶著哭腔,在死寂的廢墟上回蕩,如同迷路的幼獸,“爸爸!你答應(yīng)我呀!媽媽!你們在哪兒??!我把石頭搬開,你們就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