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杭州出發(fā),南行不過兩小時,便抵達了一座我從孩提時代便無數(shù)次在書本里聽到的名字。
紹興。
一個與魯迅緊密綁定的城,一個以酒、墨、橋、船、風(fēng)、骨著稱的地方。它沒有現(xiàn)代城市的鋒利線條,卻有一種古老的堅韌,就像一把沉睡千年的青銅劍,在時間中沉靜發(fā)亮。
一、烏篷初遇:水道深巷,夢起扁舟
我住進了一家靠河的老宅民宿,門前便是一條水巷,幾米寬的河道兩岸是斑駁石墻與低檐民居。夜晚,水中倒映著紅燈籠的光,像是古人的眼眸依然未曾合上。
清晨,我坐上一只烏篷船。船娘姓丁,五十出頭,眉眼帶著江南女子的溫和與堅韌。
她撐著篙,一篙一篙地推進水面,低聲哼唱:
“烏篷輕,水聲細,夢中阿爹喝黃酒,娘親縫鞋底……”
我聽得出神,問她是否也曾讀魯迅。
她點頭:“我們紹興人哪家沒讀過?我兒子名叫迅生,就是紀(jì)念他?!?/p>
我望著水面,看著倒影下的石橋一個接一個滑過,心想:烏篷之下藏著的不止是水,是這個城市數(shù)百年來的溫情與鋒芒。
二、魯迅故里:咸亨酒店與百草堂的默語
下船后,我徒步走進魯迅故里。
街道干凈整潔,仿古建筑鱗次櫛比,但人潮中的肅穆并未被破壞。故居的灰墻青瓦、小院與堂屋仍保持著一百多年前的模樣。
我在百草堂前駐足,那是魯迅童年最熟悉的氣味來源,門口依然擺著舊藥柜與硯臺。
講解員是位年輕姑娘,聲音不大,但句句篤實:
“魯迅先生筆下的人物,不是從幻想中走來的,而是從紹興街口一腳一腳走出來的。”
我站在三味書屋門前,透過窗子望見小桌、小凳、竹編筆筒。陽光斜斜灑在那書桌角落,我似乎看見一個少年正皺著眉,一筆一劃地寫下“橫眉冷對千夫指”。
離開時,我走入咸亨酒店。點了一壺女兒紅、一碟茴香豆,獨自坐在街角小桌前。
我舉杯輕敬,不敬他人的敬仰,只敬他敢于直面淤泥、敢于挖掘內(nèi)心的那把鐵鏟。
三、東湖月影:巖洞水石間的江南刀鋒
午后,我前往紹興東郊的東湖。這里原為采石遺址,經(jīng)千年開鑿,形成半崖半水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