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
幸運的是,巡邏艇并未發(fā)現(xiàn)這艘?guī)缀跖c黑暗融為一體的破船。轟鳴聲和光柱最終向著另一個方向遠去,漸漸消失在湖面的夜色中。
兩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才發(fā)現(xiàn)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不敢再有絲毫耽擱,他們奮力將小船劃到岸邊,棄船鉆入了茂密的竹林。竹子高大挺拔,枝葉交錯,有效地遮擋了他們的身形。腳下是厚厚的、柔軟的落葉層,走起來悄無聲息。
他們終于踏上了洞庭東山的土地。
然而,真正的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東山范圍不小,山勢起伏,林木幽深。要在這樣一座島上,找到一個刻意隱藏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更何況,他們還要避開日軍和不明身份的“隊伍”。
根據(jù)地圖和陸子明提供的線索,他們的首要目標(biāo)是尋找“鷹嘴崖”以及可能生長紫吳萸的陽坡赭土地帶。
他們在竹林中找到一個干燥的、可以藏身的石縫,決定暫時休息,天亮后再行動。連續(xù)幾天水陸跋涉,加上剛才的驚魂一刻,兩人的體力都已接近極限。
蜷縮在冰冷石縫里,分享著硬邦邦的干糧,林薇再次拿出了那截紫吳萸花莖和地圖。
“驚鴻一定在這里某個地方。”她看著外面透過竹葉縫隙灑下的、清冷的月光,聲音輕而堅定,“我們能找到他?!?/p>
顧言笙看著她被月光勾勒出的、帶著疲憊卻異常執(zhí)拗的側(cè)臉,心中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緒。有敬佩,有憐惜,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他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只是將水囊遞給她。
后半夜,林薇睡得并不安穩(wěn)。夢中光怪陸離,一會兒是沈驚鴻渾身是血地在黑暗中呼喚她,一會兒是陸子明那雙精明的、帶著笑意的眼睛,一會兒又是日軍巡邏艇那刺目的探照燈光……
當(dāng)她被林間清晨的鳥鳴驚醒時,天色已經(jīng)蒙蒙亮。薄紗般的晨霧籠罩著山野,竹林里彌漫著濕潤的草木清香。
他們收拾好東西,開始按照地圖的指引,向著島嶼深處,向著“鷹嘴崖”的大致方向進發(fā)。
山路崎嶇難行,很多地方根本沒有路,需要他們手腳并用地攀爬。濃密的灌木和帶刺的藤蔓不斷拉扯著他們的衣物,在手上、臉上劃出一道道血痕??諝庵袧穸群艽?,即使不動,也很快感到衣衫潮濕粘膩。
他們不敢走明顯的山路,只能在林木和巖石的掩護下迂回前進,速度很慢。一路上,他們格外留意著周圍的植被和土壤,希望能發(fā)現(xiàn)紫吳萸的蹤跡,或者找到那種標(biāo)志性的赭紅色泥土。
然而,一個上午過去,除了常見的松樹、杉木和各種叫不出名字的灌木雜草,他們一無所獲。地圖上標(biāo)注的可能的藥材生長區(qū),要么地形過于險惡難以接近,要么土壤顏色并不符合。
疲憊和焦慮再次襲來。
中午時分,他們在一處背風(fēng)的山坳里暫時休息。顧言笙拿出地圖,再次仔細研究,眉頭緊鎖。
“鷹嘴崖在島嶼的東北側(cè),靠近太湖,地勢最高也最險。如果我們方向沒錯,按這個速度,至少還要走大半天?!彼浪阒?,“而且,越靠近那里,遇到人或巡邏隊的風(fēng)險就越大。”
林薇靠在一塊冰冷的巖石上,揉了揉酸痛不堪的小腿。她抬起頭,望著被高大樹冠切割成碎片的、灰藍色的天空,忽然,她的目光被遠處山脊線上一種不同尋常的、隱約的色澤吸引了。
那是一種在灰綠色植被中透出的、極其微弱的、偏紅褐的色調(diào)!而且,那個方向,似乎正好對著地圖上“鷹嘴崖”的方位!
“顧言笙!你看那邊!”她猛地站起身,指著那個方向,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fā)顫,“那邊的山脊,土壤顏色是不是不太一樣?”
顧言笙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瞇起眼睛仔細分辨。果然,在林木的縫隙間,遠處那道山脊的土壤,在特定的光線下,似乎真的呈現(xiàn)出一種與周圍不同的赭紅色!
“是赭土!很可能是!”顧言笙也激動起來,“那個方向……沒錯,就是鷹嘴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