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警惕地抬起頭,打量著對方。她并不認識這個人?!拔沂?,請問您是哪位?”
“敝姓趙,趙書平?!蹦腥宋⑽⒁恍?,遞過來一張名片,上面印著“滬江大學社會學教授”,“我在做一些關(guān)于戰(zhàn)時難民生存狀況的社會調(diào)查,聽說王老師在這里負責登記工作,對難民情況比較了解,所以冒昧前來,想請教一些問題?!?/p>
社會學教授?調(diào)查?林薇心中疑慮未消,但對方舉止得體,名片看起來也不像作假。她保持著禮貌的疏離:“趙教授,抱歉,我現(xiàn)在很忙,而且……我知道的情況也很有限,可能幫不到您?!?/p>
趙書平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拒絕,依舊溫和地說:“理解,理解。王老師事務(wù)繁忙。不過,我聽說前幾日轟炸時,王老師臨危不亂,救助了不少人,令人敬佩。”他話鋒一轉(zhuǎn),狀似無意地問道,“不知道王老師對那些趁機作亂、甚至投靠日本人,幫著迫害自己同胞的人,比如那個最近很活躍的蘇婉清,怎么看?”
蘇婉清!這個名字像一根針,瞬間刺破了林薇努力維持的平靜!她瞳孔微縮,看向趙書平的眼神瞬間充滿了審視。他為什么會突然提到蘇婉清?是巧合,還是……
她強壓下心中的波瀾,面無表情地回答:“趙教授,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義工,負責救助難民。對于那些人的事情,我不了解,也不關(guān)心?!?/p>
趙書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偽裝的平靜,看到其下的暗流洶涌。他沒有再追問,只是點了點頭:“好吧,打擾王老師了。如果您以后改變主意,或者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按名片上的地址找我。”
他將名片放在旁邊的矮桌上,然后禮貌地告辭離開了。
林薇看著那張樸素的名片,心中疑竇叢生。這個趙書平,絕不僅僅是來做社會調(diào)查那么簡單。他提到蘇婉清,是試探嗎?他是什么人?地下黨?還是……更復(fù)雜的身份?
她將名片收了起來,沒有扔掉,但也沒有打算立刻聯(lián)系。在這個危機四伏的環(huán)境里,任何陌生人的接近,都必須抱有十二分的警惕。
然而,趙書平的出現(xiàn),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讓她無法再完全沉浸在單純的救助工作中。她意識到,外面的斗爭,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較量,從未停止,并且正在向她靠近。
幾天后的一個傍晚,林薇在清理一批捐贈來的舊衣物時,在一件半舊的男士西裝內(nèi)襯口袋里,摸到了一個硬物。她下意識地掏出來,發(fā)現(xiàn)那是一枚小小的、已經(jīng)有些磨損的金屬紐扣,紐扣的背面,刻著一個極其細微、幾乎難以辨認的飛鳥圖案。
這個圖案……和沈驚鴻留下的第三個安全屋門楣上的標記,幾乎一模一樣!
林薇的心臟驟然狂跳起來!這絕不是巧合!這枚紐扣,這件西裝……它們的主人,很可能與沈驚鴻有關(guān)!甚至可能……沈驚鴻本人曾經(jīng)穿過這件衣服?
她立刻仔細檢查那件西裝。料子考究,裁剪合體,雖然舊了,但能看出是上等貨色,符合沈驚鴻的穿衣習慣。她翻遍了所有口袋,卻沒有找到任何其他線索。
這枚紐扣,是意外遺落,還是……故意留下的信號?
沈驚鴻……他還活著嗎?他在哪里?這枚紐扣,是他在向她傳遞消息嗎?還是僅僅是她過度思念下的牽強附會?
無數(shù)的疑問瞬間充斥了她的腦海。希望和恐懼交織,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緊緊攥著那枚冰冷的紐扣,仿佛攥著一根救命的稻草。在這煉獄的邊緣,這突如其來的、渺茫而又真實的線索,像一道微弱卻執(zhí)著的光,穿透了厚重的陰霾,照亮了她心中那個從未熄滅的名字。
她將紐扣小心翼翼地貼身藏好,如同守護著一個絕不能泄露的秘密。
無論前方是更深的地獄,還是渺茫的生機,她都知道,她必須沿著這條突然出現(xiàn)的、若有若無的線索,繼續(xù)走下去。
煉獄邊緣,微光雖弱,卻指引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