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韓少?!壁w縣長看到來人,臉色更加難看,仿佛見到了煞星。
被稱為韓少校的軍官沒有理會趙縣長,徑直走到周參事和林薇面前,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聲音洪亮卻帶著壓抑的憤怒:“江北賑災委員會警衛(wèi)團少校韓棟,見過周參事,各位委員!”
周參事顯然認識他,點了點頭:“韓少校,你怎么在這里?”
韓棟目光如電,掃過趙縣長和那幾個鄉(xiāng)紳,毫不客氣地說道:“卑職奉命維持安置點秩序,保護賑災物資。只是,有些‘秩序’,單靠槍是維持不了的!”他指向那幾口稀粥鍋,語氣激憤,“首批糧食入庫時,卑職親眼所見,皆是上好的白米!可到了這粥鍋里,就變成了連牲口都不吃的霉米和麩皮!卑職多次向上反映,卻石沉大海!今日正好各位委員在此,卑職斗膽,請各位為這數萬災民,主持公道!”
他這番話,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趙縣長和那幾個鄉(xiāng)紳嚇得面無人色,連連擺手:“韓少校,你……你休要胡言亂語!血口噴人!”
“是不是血口噴人,查一查糧倉便知!”韓棟寸步不讓,眼神銳利如刀。
林薇心中震動。她沒想到,剛到災區(qū),就遇到了如此直指核心的沖突!這個韓棟,看起來是個耿直敢言的軍人,他的指控,與她之前查到的賬目問題,幾乎完美吻合!
周參事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雖然是官場老手,講究平衡,但眼前這觸目驚心的景象和韓棟擲地有聲的指控,讓他無法再和稀泥。
“趙縣長!”周參事聲音嚴肅起來,“糧倉在哪里?我們現在就去看看!”
趙縣長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被兩個隨從勉強扶住,面如死灰。
糧倉設在縣城邊緣的一處舊祠堂里。當沉重的倉門被打開時,一股濃烈的霉味混雜著灰塵撲面而來。
倉庫里確實堆著一些麻袋,但數量遠遠不及賬冊上所記錄的數字。韓棟上前,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劃開一個麻袋,里面露出的,根本不是白米,而是顏色發(fā)黑、結著塊、散發(fā)著異味的霉米!他又接連劃開幾個,情況大同小異,甚至有些麻袋里裝的是沙土和麩皮的混合物!
“這就是你們說的糧食緊張?!”周參事勃然大怒,指著趙縣長的鼻子,氣得渾身發(fā)抖,“好??!好啊!你們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如此欺上瞞下,克扣災民的救命糧!”
事實勝于雄辯!趙縣長和那幾個鄉(xiāng)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連聲求饒。
“周參事饒命!各位委員饒命啊!這……這不全是卑職的主意啊!是……是上面……”趙縣長涕淚橫流,似乎想攀咬出更上面的人。
林薇冷眼旁觀,心中了然。趙縣長不過是個小卒子,真正的黑手,還隱藏在幕后,很可能就是蘇家那一派系安插在地方上的人。
“先把他們看管起來!”周參事厲聲吩咐隨行的衛(wèi)兵,然后看向林薇和韓棟,語氣沉重,“林委員,韓少校,情況你們都看到了。此事關系重大,必須徹查!我會立刻將情況電告上海委員會和省政府。在調查清楚之前,此地的賑災事宜,暫時……就多仰仗二位費心協調了。”
周參事這是將現場的爛攤子,部分交給了林薇和這位看起來正直敢言的韓少校。
林薇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也是一個巨大的考驗。她點了點頭,目光堅定:“周參事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確保后續(xù)賑災物資能夠公平、及時地發(fā)放到災民手中?!?/p>
韓棟也挺直了胸膛,朗聲道:“卑職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接下來的幾天,林薇幾乎不眠不休。她與韓棟合作,首先接管了現有的、所剩無幾的糧食,親自監(jiān)督,確保每天能熬出盡可能稠一點的粥分發(fā)給災民。她走訪各個安置點,詳細了解災民的具體困難和需求,記錄下那些被克扣、被欺壓的個案。
韓棟負責維持秩序和安全,他手下的士兵在他的嚴令下,對災民還算客氣,有效遏制了之前存在的、地方胥吏和惡霸對災民的盤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