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因心中那一點(diǎn)爭辯之意驟然冷卻,一股深深的疲憊與無奈壓下心頭翻涌的怒氣。
他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情緒斂于眼底,聲音恢復(fù)了之前的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疏離:“原來如此。小僧明白了。那么,敢問空鶴長老,大無相寺……究竟打算如何處置小僧?”
空鶴長老見他如此快收斂情緒,反而像是蓄力一拳打在了空處,不由冷哼一聲。
“如何處置?哼,原本空慧師弟回寺之后,屢次三番于方丈與首座面前盛贊你佛性深具、慧根非凡,甚至不惜數(shù)次為你屈尊求情!方丈與首座憐才,本已破例決定,準(zhǔn)你免去諸多考核,直接錄入寺籍,成為我大無相寺正式弟子。”
他話語一頓,目光更加銳利,仿佛要將了因釘在原地。
“可偏偏你縱容外人殺害佛門弟子、阻攔同門復(fù)仇!我戒律院首座聞之大怒!言你殺性未除,罔顧戒律,視同門如無物!”
空鶴長老語氣稍緩,卻更顯居高臨下:“然,念你確實(shí)天資過人,于佛法領(lǐng)悟上或有可取之處,加之空慧師弟一再擔(dān)保求情,稱你乃一時(shí)迷障,本性非惡。寺中最終決議,仍予你一個(gè)機(jī)會?!?/p>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你無需參與新弟考核,亦可獲得大無相寺弟子的身份。但——你不得留在寺中修行,即刻起便須下山去。”
空慧嘆息一聲,在一旁解釋補(bǔ)充道:“了因,你雖下山,卻非逐出山門。寺中決議,你將前往我大無相寺下院——青林禪院,擔(dān)任長老一職?!?/p>
空鶴冷哼一聲,接口道:“青林禪院地處偏遠(yuǎn),香火稀疏,正好叫你親身嘗一嘗底層僧眾的清貧之苦,磨一磨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棱角,治一治你這目無尊長、罔顧戒律的狂悖性子!”
空慧見空鶴語氣激烈,急忙開口試圖緩和氣氛:“雖說是去下院,但寺中并未完全斷絕你的上進(jìn)之路,方丈特許,你每年可回大無相寺一次,于無字玉碑前靜觀參悟一日,并言明,若十年之后你能誠心悔過,言行皆契我佛門戒律寺規(guī),便可重返大無相寺修行?!?/p>
了因聽完面無表情道:“卻不知是這是大無相寺對小僧的獎(jiǎng)勵(lì),還是……懲罰?”
這陰陽怪氣的反問,頓時(shí)讓空鶴長老本就未平的怒火再次轟然爆發(fā),他指著了因,厲聲喝道:“了因!你休要仗著有幾分天賦便如此肆無忌憚,目中無人!寺中對你已是法外開恩,格外寬容!你莫要不知好歹!”
見了因面露冷笑,似乎還要反唇相譏,空慧急忙搶先開口,聲音加重了幾分,目光緊緊盯住了因,似提醒,更似告誡。
“了因!慎言!你能從佛經(jīng)中領(lǐng)悟武學(xué),雖是罕見,但也非你恃才傲物的憑仗!”
他頓了頓,語氣沉凝,一字一句,仿佛要敲進(jìn)了因的心底:“老衲查閱過寺中秘藏典籍,記載中的前輩先賢,或于一部、或于數(shù)部佛經(jīng)有超常悟性,乃至從中悟得武學(xué)。”
“然——佛法如海,浩瀚無邊,他們對其他經(jīng)書的理解,與常人無異,甚至終生再難寸進(jìn)。你,可明白?“
空慧的話語意味深長,那言外之意,了因自然聽得明白。
他那點(diǎn)天賦,在大無相寺看來,雖是珍貴,卻并未不可或缺。
若是他不能端正態(tài)度,大無相寺,又何惜一人?
而空慧也希望他,莫要因此自視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