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渾濁的眼睛在她身上掃過,看到她那雙被煙熏得赤紅模糊、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到她手里的破碗,又聞到她身上那股濃烈的、混合著各種污穢的氣味,臉上瞬間露出驚恐和嫌惡的表情,像躲避瘟疫般猛地縮回頭!
“沒有!沒有!快走快走!”
伴隨著驚慌的驅(qū)趕聲,“砰!”
門被從里面死死閂上了!
第三家。第四家……
她像一個游蕩的孤魂,在清晨冷清的村巷里,挨家挨戶地敲打著門扉。每一次敲門,都像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撞擊一堵冰冷的、名為“鄙夷”和“驅(qū)趕”的墻。
“滾開!被休的晦氣!”
“煙渣?沒有!快走!”
“蟲子?關(guān)我屁事!別杵在這兒!”
“再敲放狗了!”
冰冷的拒絕,刻薄的驅(qū)趕,嫌惡的眼神,如同無數(shù)把淬毒的冰錐,一次次狠狠扎進(jìn)她的心窩。每一次被拒之門外,她眼底那點微弱的希望之火就黯淡一分,身體就更冰冷一分。手中的破碗越來越沉重,仿佛有千斤之重。被濃煙熏烤的眼睛刺痛難當(dāng),淚水不受控制地混合著眼眵和煙灰流下,在臉上沖出兩道污濁的淚痕,視野更加模糊扭曲。
絕望,如同冰冷的沼澤,一點點將她吞噬。她機(jī)械地挪動著腳步,走向記憶中最后一處可能——村東頭,王嬸家。王嬸是村里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家老頭子也是個老煙槍。
破敗的籬笆院,低矮的茅草屋。院門半掩著。李青禾站在門口,渾身冰冷,幾乎失去了敲門的勇氣。破碗的邊緣深深硌著她血肉模糊的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她看著院里晾曬的粗布衣服,看著煙囪里冒出的裊裊炊煙,聞著那淡淡的、屬于家的溫暖氣息,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沖上鼻尖。
為了那點苗……為了活命……
她顫抖著,用盡全身最后一點力氣,舉起那只沾滿泥污血痂、握著破碗的手,極其輕微地、帶著最后的卑微和絕望,敲了敲那扇半掩的、斑駁的木板院門。
“篤……”
聲音微不可聞。
里面沒有回應(yīng)。只有風(fēng)吹過籬笆的沙沙聲。
她心一橫,閉上被煙熏得刺痛模糊的眼睛,用破碗的底,加重了力道,再次敲了下去!
“篤篤!篤篤!”
“誰?。俊?/p>
一個略顯尖利、帶著被打擾的不耐煩的女人聲音從屋里傳來。緊接著,腳步聲響起,院門被“吱呀”一聲完全拉開。
王嬸那張略顯刻薄、此刻帶著明顯不悅的臉出現(xiàn)在門口。她穿著半舊的靛藍(lán)粗布襖,腰間系著圍裙,手里還拿著個正在擇的野菜。當(dāng)她看清門口站著的李青禾時,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極度的嫌棄和厭惡。
“是你?!”
王嬸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濃濃的驅(qū)趕意味,“大清早的敲什么敲?晦氣都敲來了!滾!滾遠(yuǎn)點!”
說著就要關(guān)門。
“王嬸!”
李青禾猛地向前一步,用身體卡住即將關(guān)閉的門縫!這一個動作耗盡了她最后的力氣,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只能死死地用手扒住門框,那雙被濃煙熏得赤紅模糊、布滿血絲、淚水混合著煙灰不斷流淌的眼睛,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絕望和哀求,死死地盯著王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