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禾枯槁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巨大的羞恥感如同冰冷的針,狠狠扎在早已千瘡百孔的自尊上!鋪子里其他零星幾個顧客也投來鄙夷和看熱鬧的目光。她想轉(zhuǎn)身逃走,逃離這令人窒息的目光和氣息。
可懷里那罐醬……那承載著麥種希望的醬……
“呃……嗬嗬……”
她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嘶鳴。在巨大的羞恥和更巨大的求生渴望撕扯下,她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深陷的眼窩里爆發(fā)出駭人的、近乎瘋狂的光芒!那光芒如此熾烈,竟讓柜臺后的周大富都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她不再猶豫!如同一個押上全部身家的賭徒,猛地將懷里那個扎著破麻布的粗陶罐……重重地頓在了油膩膩的柜臺上!
“咚!”
一聲沉悶的響聲!
粗陶罐底砸在柜臺的油垢上。罐口的破麻布因為震動而微微松開一絲縫隙。
一股深沉醇厚、霸道復雜、混合著霉酵、日曬、蒸騰與歲月氣息的奇異醬香,如同被囚禁千年的猛獸終于嗅到出口,瞬間從那絲縫隙里洶涌而出!它如此霸道,如此獨特,帶著一種碾壓一切的、源自土地深處的力量感,如同無形的洪流,瞬間沖垮了鋪子里原本沉悶甜膩的渾濁空氣!霸道地鉆入每一個人的鼻腔!
“唔?!”
周大富臉上的嫌惡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難以置信的驚愕!他肥胖的身體猛地前傾,鼻翼如同獵犬般劇烈翕動,貪婪地捕捉著空氣中那霸道而陌生的香氣!那雙被肥肉擠成細縫的小眼睛里,瞬間爆發(fā)出駭人的、如同餓狼發(fā)現(xiàn)肥羊般的精光!
“這……這是什么味?!”周大富的聲音因為巨大的震驚和急迫而變得尖利,他死死盯著柜臺上那個其貌不揚的粗陶罐,肥胖的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你……你這罐子里……裝的什么?!”
鋪子里其他幾個顧客也瞬間被這奇異的香氣攫??!紛紛停下動作,伸長脖子,目光灼灼地投向柜臺上的粗陶罐!竊竊私語聲如同沸水般翻騰起來!
“老天爺!什么味兒?這么香!”
“怪了!又香又……有點說不上來的厚實勁兒!”
“比鎮(zhèn)上‘福順齋’的醬香還霸道!”
李青禾對周圍的驚呼充耳不聞。巨大的專注和一種被逼出來的狠戾,讓她屏蔽了所有外界干擾。她布滿血絲的眼睛只死死盯著周大富那張因驚愕和貪婪而扭曲的胖臉!枯槁的手指因為巨大的緊張而痙攣著,顫抖著伸向罐口的破麻布!
解開!用力扯開!
粗陶罐口徹底敞開!
一股更加濃郁、更加醇厚、如同實質(zhì)般的醬香洪流,如同火山爆發(fā)般轟然噴涌而出!瞬間淹沒了整個雜貨鋪!深褐色、油亮粘稠、如同流動黑玉般的醬膏,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fā)著一種近乎神圣的光澤!
“醬!是醬!”一個眼尖的村婦失聲叫了出來,聲音充滿了巨大的震撼,“老天爺!這顏色!這油光!這香氣!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的醬!”
周大富肥胖的身體如同被雷擊中般僵在原地!他渾濁的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罐子里那深褐色的膏體,鼻翼瘋狂翕動,貪婪地吞咽著那霸道醇厚的香氣!巨大的震撼和一種撿到稀世珍寶的狂喜,如同電流瞬間貫穿了他肥胖的軀體!他經(jīng)營雜貨鋪幾十年,販過南來北往的貨物,鼻子比狗還靈!這醬的香氣、色澤、油潤度……絕非尋常!是絕頂?shù)暮脰|西!拿到城里,絕對能賣出大價錢!
“李……李娘子!”周大富的聲音瞬間變得無比熱切,帶著一種近乎諂媚的急切,臉上的肥肉堆起夸張的笑容,“這……這醬是你做的?!老天爺!你還有這本事?!快!快說說!怎么賣?!多少錢一勺?!不!多少錢一罐?!”
巨大的狂喜如同電流瞬間貫穿了李青禾!周大富那灼熱的目光和急切的語氣,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冰壁,模糊卻又清晰地傳遞著巨大的肯定!醬……真的值錢!能換東西!
她枯槁的臉上肌肉劇烈地抽搐著,想要開口,卻被腹腔深處那頑固的鈍痛和巨大的激動死死扼住喉嚨!她不再試圖說話,只是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伸出那只潰爛稍輕、卻同樣布滿凍瘡裂口的左手,顫抖著,指向雜貨鋪角落里那個蒙著厚厚灰塵的粗陶缸——缸里,堆著半缸深褐色的、顆粒飽滿的……麥種!
“麥……麥種……”嘶啞破碎的氣音,如同銹死的門軸被強行扭動,極其艱難地從她干裂的唇間擠出。音量微弱,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周大富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看到角落里那堆蒙塵的麥種,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了一下!精明的眼睛飛快地轉(zhuǎn)動起來!算計!巨大的算計如同飛速運轉(zhuǎn)的齒輪!
麥種!春耕在即,麥種確實值錢!可眼前這缸醬……這香氣!這品相!拿到城里,翻個幾番不成問題!換麥種?半罐醬換多少麥種才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