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娘養(yǎng)的!敢動(dòng)我朋友!”
蠻牛像座小山似的撞進(jìn)來,肩膀直接頂在持刀人的胸口,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那人像片葉子似的飛出去,撞在酒壇堆里,壇片混著慘叫聲炸開。蠻牛順手提起被葉天劃傷的黑衣人,像扔麻袋似的扔進(jìn)另一側(cè)的酒壇堆,酒壇碎裂聲混著慘叫,驚飛了巷里棲息的夜梟,撲棱棱的翅膀聲劃破暮色。
白狐瘸著腿蹭到葉天腳邊,用腦袋輕輕拱他的褲腿,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像只被雨淋濕的小狗。
“這狐貍……”蠻牛撓了撓頭,指縫里還沾著剛才沒擦干凈的肘子油,“好像通人性啊?!?/p>
葉天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白狐的傷口,它竟沒躲,只是抖了抖耳朵,喉嚨里發(fā)出更輕的嗚咽。傷口邊緣泛著黑紫色,顯然刀上淬了毒。他忽然想起母親給的另一包藥——用防潮油紙包著,藏在他貼身的荷包里,說是能解百毒,用的時(shí)候要默念“以靈為引,以血為證”的口訣。
“蠻牛,借火?!?/p>
蠻牛掏出火折子,“噌”地吹亮,昏黃的光線下,葉天打開油紙包,里面是灰綠色的粉末,散發(fā)著刺鼻的氣味,像是混合了硫磺和某種草藥。他剛要往狐貍傷口上撒,白狐卻突然咬住他的袖口,往巷深處拽,力道不大,卻帶著股執(zhí)拗的勁兒。
“它好像要帶我們?nèi)ナ裁吹胤??!壁w小胖不知何時(shí)跟了過來,手里還攥著半塊肘子,另一只手捂著嘴,大概是怕自己叫出聲。他眼睛瞪得溜圓,“葉哥,要不……跟去看看?”
葉天看了眼地上呻吟的黑衣人,又看了看白狐急切的眼神——它的爪子扒著他的褲腳,指甲微微泛白,顯然在用盡全力。他把藥粉塞進(jìn)懷里,站起身:“走?!?/p>
白狐瘸著腿在前頭領(lǐng)路,尾巴高高翹著,像根搖晃的白幡。穿過三條窄巷,巷壁越來越斑駁,最后停在一座廢棄的土地廟前。廟門虛掩著,門板上的漆皮卷成了波浪,露出底下暗紅色的木頭,門軸上的鐵銹沾著些碎布,像是被人強(qiáng)行撞開過。廟里透出微弱的光,像是有人點(diǎn)了油燈。
葉天推開門時(shí),門軸發(fā)出“吱呀”的慘叫,驚得梁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供桌后躺著個(gè)穿灰衣的老者,胸口插著把短刀,刀柄上刻著城主府的徽記,正是今早給母親送紙條的老仆張伯。
“張伯!”葉天沖過去,手指剛碰到老者的肩膀,就被他突然抓住手腕。老人的指甲冰冷,深深掐進(jìn)他的肉里,喉嚨里冒著血泡,含糊的氣音里,只有“供桌下”三個(gè)字清晰可聞。他眼睛猛地圓睜,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后一絲氣息斷在喉嚨里。
趙小胖嚇得捂住嘴,往后退了兩步,撞到蠻牛的胳膊才站穩(wěn)。蠻牛罵了句臟話,反手拔出腰間的短刀,警惕地盯著廟門和窗戶,刀刃在昏暗中閃著冷光。
葉天掀開供桌下的石板,石板邊緣有新撬動(dòng)的痕跡。下面藏著個(gè)鐵盒,巴掌大小,鎖是黃銅的,已經(jīng)生了銹。他用匕首撬開鎖扣,打開一看,里面竟是份賬冊,紙頁泛黃,上面記著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還有些潦草的地名——“黑風(fēng)寨”“破浪號(hào)”“血玉”反復(fù)出現(xiàn)。最后一頁畫著張地圖,用朱砂標(biāo)著碼頭三號(hào)倉庫的位置,旁邊寫著一行小字:“三更,血玉易主,李嵩欲以玉換兵,禍亂蒼楓?!?/p>
白狐跳上供桌,用爪子扒開老者的衣襟,露出塊玉佩,玉上刻著只狐貍,與它毛色一般雪白,邊緣處還沾著點(diǎn)暗紅的血。
“這玉佩……”蠻牛湊近看,忽然“咦”了一聲,“跟黑風(fēng)寨少寨主脖子上的那塊,好像是一對!我上個(gè)月去黑風(fēng)寨換貨,親眼見他戴過,玉上刻的是只狼,說是他娘留的信物?!?/p>
葉天捏著玉佩,指腹摩挲著冰涼的玉面,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二十年前,她在城外救過一只受傷的白狐,對方化成人形,留了塊刻著狐貍的玉佩當(dāng)信物,說若日后遇到難處,可憑玉佩找他族人相助。難道……
巷外傳來馬蹄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在廟墻上來回晃動(dòng),映得窗紙上的人影忽大忽小。
“搜!城主說了,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只狐貍和賬冊!”
蠻牛把賬冊塞進(jìn)懷里,提起巨斧,斧刃在油燈下泛著寒光:“跟他們拼了?”
葉天看著白狐腿上的傷——?jiǎng)偛湃龅乃幏鬯坪跗鹆俗饔?,黑紫色淡了些,此刻它正用頭蹭他的手背,像在安撫。他又看了眼張伯圓睜的眼睛,搖了搖頭:“從后門走?!?/p>
土地廟的后門通往護(hù)城河,夜風(fēng)卷著水汽撲面而來,帶著水草的腥氣。白狐跳進(jìn)水里,游得卻比尋常狐貍快得多,回頭望了葉天一眼,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像星子,隨即游向?qū)Π兜奶J葦蕩。蠻牛扛起趙小胖,葉天緊隨其后,三人剛鉆進(jìn)蘆葦叢,就聽見身后傳來火把的光亮和怒罵聲。
“賬冊要緊?!比~天抹了把臉上的水,冰涼的觸感讓他格外清醒,“今晚三更,碼頭?!?/p>
蠻牛咧嘴笑,露出兩排白牙,斧刃在月光下閃了閃:“正好,讓老子看看那黑箱子里到底裝著什么——還有那‘血玉’,能比我族里的瑪瑙還值錢?”
趙小胖打了個(gè)噴嚏,抹著鼻涕,另一只手還緊緊攥著那半塊肘子:“葉哥,我剛才‘吃’了口河水,好像嘗到血腥味了……”
葉天望著對岸的燈火,蒼楓城的輪廓在夜色里像頭蟄伏的巨獸。他握緊了懷里的匕首,指腹抵著刀刃上的云紋——他知道,從今晚起,這城的平靜,徹底碎了。而那只白狐,那本賬冊,還有碼頭的黑箱子,不過是這場風(fēng)暴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