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4章 首遇善緣（第2頁）

放好皮囊后，他直起身，依舊沒有說話。那雙清亮的眼睛最后看了趙小滿一眼，目光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情緒——像是看到了某種熟悉又遙遠的掙扎，又像是一聲無聲的嘆息。

他搖了搖頭，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倔丫頭……”

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鄉(xiāng)音和一絲難以辨別的意味，不知是感慨，是無奈，還是別的什么。

說完，他不再停留，拄著那根硬木拐杖，轉(zhuǎn)過身，“噠、噠、噠”，拖著那條不便的腿，一步一步，沿著來時的荒徑，緩緩離去。背影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顯得孤獨而堅韌。

直到那“噠、噠”聲徹底消失在風(fēng)中，趙小滿依舊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石化了一般。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個深色的、毫不起眼的皮囊。

清水……

是清水……

巨大的渴望和根深蒂固的戒備在她心中瘋狂交戰(zhàn)。是陷阱嗎？是憐憫嗎？他是誰？為什么要給她水？

干渴的灼燒感最終壓倒了一切。她像一頭被本能驅(qū)使的野獸，猛地從草棚里撲了出來，甚至顧不上撿起那塊作為武器的碎石！

她一把抓起那個皮囊，入手沉甸甸的，冰涼的感覺透過皮囊傳來，讓她顫抖的手微微一震。

拔開塞子。

一股清澈甘冽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竹子的清香和泉水的冰冷！

再沒有任何猶豫，她仰起頭，貪婪地、迫不及待地將皮囊口對準自己干裂出血的嘴唇，狠狠地灌了下去！

清涼的液體如同甘霖，瞬間涌入火燒火燎的喉嚨，沖刷著那令人窒息的干渴和血腥味。她大口大口地吞咽著，喉嚨里發(fā)出急促的“咕咚”聲，冰冷的泉水滑過食道，落入空癟灼痛的胃袋，帶來一種近乎痛苦的舒緩。

她喝得太急，甚至被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水從嘴角溢出，混合著血絲，流經(jīng)下巴，滴落在胸前冰冷的衣襟上。但她不管不顧，依舊死死抱著皮囊，貪婪地汲取著這救命的甘霖。

直到皮囊里的水下去了一小半，那股幾乎要燒穿喉嚨的干渴才稍稍緩解。

她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冰冷的泉水暫時壓住了饑餓和干渴，卻也讓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身體內(nèi)部無處不在的冰冷和疼痛。

她低頭，看著手中沉甸甸的皮囊，又抬頭望向老者消失的方向?；膹缴峡湛杖缫玻挥酗L(fēng)聲。

“倔丫頭……”

那聲低啞的嘟囔，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她沉默地、緩緩地塞好皮囊的塞子，將它緊緊抱在懷里。皮囊上還殘留著老者手掌的溫度和一絲淡淡的、混合著汗味、山林氣息與皮革的味道。

她沒有說謝謝。

也不知道該對誰說。

只是抱著那囊清水，蜷縮著坐回草棚冰冷的陰影里，將臉深深埋進膝蓋。

懷里的皮囊沉甸甸的，像一塊冰，又像一點微弱卻固執(zhí)的炭火。

遠處，一只灰雀撲棱著翅膀，落在歪脖子柳最高處那根枯枝上，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著下方那個蜷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