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稍定,她伸出左手,開始機(jī)械地、麻木地收拾。沒有包裹布,沒有任何可以裝東西的容器。她只能將那卷散發(fā)著濃重霉味和汗臭的破舊棉絮用力卷起來,用草繩勉強(qiáng)捆住。這就是她全部的被褥。
然后,她目光掃向墻角。那里放著一個(gè)她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豁了口的粗陶罐。罐身布滿污垢和裂紋,里面空空如也,連一滴水都沒有。這是她平日里喝水的家伙,也是她分“豬食”時(shí)的碗。
她伸出手,將那個(gè)冰冷粗糙的陶罐也拿了過來。
這就是全部了。
一卷破被。
一個(gè)豁口陶罐。
十八年。榨骨吸髓的十八年。最終能帶走的,只有這些連乞丐都嫌棄的垃圾。
一股巨大的荒謬和悲涼如同冰水,瞬間淹沒了她。但她沒有時(shí)間悲傷,沒有時(shí)間憤怒。所有的情緒都早已在祠堂那場血戰(zhàn)中燒干耗盡。
她必須走!立刻!
她掙扎著抱起那卷硌人的破被,將冰冷的陶罐揣進(jìn)懷里,用盡最后力氣站起身,踉蹌著朝門外挪去。
剛挪到堂屋門口,一道粗壯的身影猛地堵住了去路,帶著一股濃重的汗味和惡意。
是趙金寶!他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從祠堂回來,臉上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惡毒的戲謔和貪婪,顯然早就等在這里。
“喲?這就滾了?”趙金寶堵在門口,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了所有光線,他歪著嘴,上下打量著趙小滿懷里那點(diǎn)可憐的“家當(dāng)”,嗤笑道:“就這些破爛?也好意思拿?看來還是沒挨夠揍!”
趙小滿停下腳步,抬起頭,雨水順著她蒼白消瘦的臉頰滑落。她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深不見底、冰冷死寂的眼睛看著他。
趙金寶被那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突,但隨即被更強(qiáng)烈的惱怒和貪婪取代。他可是聽村里二流子說過,這賤丫頭以前撿麥穗、挖野菜,偷偷攢過幾個(gè)銅子兒,肯定藏起來了!
“少給老子裝死!”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搶被褥,而是直接粗暴地推向趙小滿的肩膀,“把偷藏的錢交出來!不然休想走出這個(gè)門!”
趙小滿本就虛弱到極致,被他這狠狠一推,頓時(shí)站立不穩(wěn),抱著破被向后踉蹌幾步,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墻上,懷里的豁口陶罐“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滾到角落,所幸沒碎。肺腑受到撞擊,她悶哼一聲,喉嚨里涌上更多的腥甜。
但她依舊死死抱著那卷破被,靠著墻壁,冷冷地看著趙金寶。
“沒錢。”她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放屁!”趙金寶一步跨進(jìn)來,臉上橫肉抖動,眼中閃著貪婪的光,“你肯定藏了!給我交出來!”他說著,竟直接上手,粗暴地?fù)寠Z那卷破被!
趙小滿死死抱住,用盡全身力氣抵抗。但那點(diǎn)微末的力量在趙金寶面前如同螳臂當(dāng)車。破被被輕易奪走,趙金寶嫌惡地抖開,發(fā)霉的棉絮和灰塵四散飛揚(yáng),里面空空如也。
“藏哪兒了?!”趙金寶更加惱怒,目光像毒蛇一樣在趙小滿身上逡巡,最后猛地定格在她腳上——那雙破爛不堪、露出腳趾、鞋底幾乎磨穿的單薄布鞋上!
農(nóng)村人藏錢,鞋底鞋幫是最常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