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chǎng)暴雨終究沒有落下冰雹,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但密集的雨點(diǎn)依舊沖垮了部分草簾,幾株最羸弱的粟苗被泥水淹沒,再也沒能挺起來。剩下的,雖然被打得東倒西歪,葉片破損,但在趙小滿事后拼命的扶正和清理下,總算顫巍巍地活了下來,顏色似乎也因此更深了一些,透出一股被風(fēng)雨淬煉過的頑強(qiáng)。
日子在煎熬中又滑過一段。粟苗緩慢地拔節(jié),長出更多細(xì)長的葉片,稀疏地立在田壟上,遠(yuǎn)遠(yuǎn)看去,終于有了那么一絲“莊稼”的模樣,雖然依舊瘦弱得可憐。趙小滿幾乎是以肉眼丈量著它們每一天的細(xì)微變化,那點(diǎn)綠色是她眼中唯一的色彩,是吊住她性命的最后一口生氣。
堆肥坑開始散發(fā)出一股淡淡的、類似泥土的腐熟氣味,不再那么刺鼻。她小心翼翼地挖出一點(diǎn)深色的、看起來似乎有了變化的物質(zhì),混合著清水,嘗試著澆灌在幾株長勢(shì)最差的苗旁,忐忑地觀察著反應(yīng)。
夜越來越深,也越來越冷。她蜷縮在草棚里,身上蓋著所有能御寒的東西,依舊凍得牙齒打顫。白日里過度消耗的體力讓睡眠變得沉重,但警惕卻如同呼吸一樣本能。
不知到了什么時(shí)辰,一陣異常雜亂、毫不掩飾的腳步聲和粗魯?shù)慕辛R聲,猛地將趙小滿從淺眠中驚醒!
“媽的!這什么鬼地方!凍死老子了!”
“金寶哥,你確定那瘋丫頭這兒有貨了?”
“廢話!張癩頭白天瞧見了,說苗都老高了!再不來,等著她藏起來還是喂老鼠啊?”
是趙金寶的聲音!還有另外幾個(gè)陌生的、流里流氣的男聲!
趙小滿的心臟瞬間驟停,隨即瘋狂擂動(dòng),幾乎要撞破胸膛!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
他們來了!他們等不及了!
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喉嚨!她猛地坐起,抓過那根一直放在手邊的、尖端烤硬的木槍,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死死盯著草棚那搖搖欲墜的入口。
“砰!”
一聲悶響,草棚那本就脆弱的、用枯草勉強(qiáng)堵住的入口被人一腳狠狠踹開!枯草飛濺,冷風(fēng)裹著濃烈的酒氣和一股汗臭瞬間灌了進(jìn)來!
火把的光亮猛地刺入,晃得趙小滿睜不開眼。
火光映照下,趙金寶肥胖油膩的臉出現(xiàn)在門口,帶著酒后的亢奮和殘忍的得意。他身后,跟著三個(gè)歪瓜裂棗、手持木棍柴刀的混混,其中一個(gè)正是張癩頭!個(gè)個(gè)眼露兇光,不懷好意。
“喲嗬!還真在這兒挺尸呢!”趙金寶一眼就看到了蜷縮在角落、手持木槍、眼神如同被逼到絕境幼獸的趙小滿,嗤笑一聲,滿是嘲弄,“手里拿根燒火棍,想嚇唬誰???”
他的目光越過趙小滿,掃向草棚深處,立刻看到了那個(gè)豁口的陶罐。他眼睛一亮,猛地跨前一步,就要去搶:“藏的糧食呢?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