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章 初次反抗（第1頁）

冰冷堅硬的觸感還殘留在小腿皮膚上，那猝不及防的、帶著無數(shù)細(xì)小節(jié)肢的刮擦，如同毒蛇的信子舔過，瞬間凍結(jié)了趙小滿剛剛?cè)计鸬那笊稹？謶窒癖查g灌滿了四肢百骸，讓她僵在冰冷的土炕上，連指尖都無法動彈。肺腑撕裂般的劇痛似乎都被這極致的寒意暫時麻痹了。

那是什么東西？！

土炕深處……難道……

不等她混亂的思緒理清，沉重的腳步聲和粗嘎的談笑猛地撞破了屋外的死寂，由遠(yuǎn)及近！

“娘，契書按好了吧？銀子呢？張管事可說了，人貨兩訖，今晚就得把人領(lǐng)走！”趙金寶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急切和貪婪，像鈍刀子刮著耳膜。

“急什么！那死丫頭剛才吐了血，晦氣！總得拾掇拾掇，省得張管事嫌臟壓價！”王氏的聲音緊隨其后，刻薄中帶著一絲煩躁的喘息。

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呻吟，破舊的木門被粗暴地推開！

昏黃的油燈光暈再次涌入狹小的土屋，瞬間驅(qū)散了角落的黑暗，也將炕上蜷縮的趙小滿暴露在刺目的光亮下。

王氏舉著一盞新點(diǎn)的油燈，渾濁的三角眼第一時間掃向炕沿——那張按了紅指印、卻濺滿了暗紅血點(diǎn)的賣身契。她眉頭狠狠一皺，嫌惡地撇了撇嘴，但還是小心翼翼地用粗糙的手指將契紙捏了起來，對著燈光仔細(xì)查看那鮮紅的手印是否清晰。確認(rèn)無誤后，她臉上才露出一絲如釋重負(fù)的貪婪，小心地將契紙折好，塞進(jìn)懷里。

趙金寶緊隨其后擠了進(jìn)來。他身材粗壯，穿著一件還算厚實(shí)的棉襖，臉上油光光的，帶著酒氣和賭場熬夜的疲憊，一雙眼睛卻賊亮地掃視著屋內(nèi)，最后貪婪地落在王氏塞契紙的胸口位置，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里面的三十兩雪花銀。

“爹！快進(jìn)來??！磨蹭啥呢！這破地方一股子霉味和血腥氣，熏死人了！”趙金寶不耐煩地朝門外吼了一嗓子。

一個佝僂的身影遲緩地挪了進(jìn)來。是趙鐵柱。他比王氏更顯老態(tài)，常年勞作的背脊彎得像一張弓，臉上溝壑縱橫，刻滿了麻木和愁苦。一雙渾濁的眼睛半睜半閉，仿佛對眼前的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他身上那件打著厚厚補(bǔ)丁的舊棉襖散發(fā)著一股汗味和劣質(zhì)煙草的混合氣息。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門口陰影里，像一截枯朽的老樹樁。

“成了！金寶，你的媳婦錢跑不了！”王氏拍了拍胸口放契紙的位置，臉上擠出討好的笑，對著趙金寶道，“等會兒張管事來了，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娘，銀子……”趙金寶搓著手，涎著臉湊近。

“急什么！少不了你的！”王氏瞪了他一眼，隨即目光轉(zhuǎn)向土炕上的趙小滿，瞬間變得冰冷刻薄，“還不快死起來！裝什么死！吐兩口血就想賴賬？沒門！給我滾下來收拾干凈！張管事可不要個埋汰貨！”

趙小滿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體依舊因寒冷和劇痛而微微顫抖。王氏刻毒的咒罵和趙金寶貪婪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但此刻，占據(jù)她全部意識的，不再是恐懼，而是灶臺破磚后那微弱的希望之光，是祖父臨終前那個沉重的眼神！

活下去！離開這里！去那片沙荒地！

這個念頭如同燒紅的鐵，燙穿了虛弱的身體。她必須動！必須拿到地契！就在他們眼皮底下！

趙小滿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混合著血腥味嗆入肺腑，帶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她用手肘死死抵住冰冷的土炕，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掙扎著想要撐起上半身！目標(biāo)——就是幾步之外的灶臺！

她的動作劇烈而笨拙，帶著垂死掙扎的絕望感，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喲呵？還想跑？”趙金寶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嗤笑一聲，抱著胳膊，油光滿面的臉上滿是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輕蔑，“省省吧！就你這副癆病鬼樣兒，爬得出這院子？乖乖等著去伺候張員外吧！說不定伺候好了，還能賞你口剩飯，總比在這餓死強(qiáng)！”他話語里的惡毒，像淬了毒的冰碴。

王氏也尖聲叫罵起來：“反了你了！還敢動！看我不……”她作勢就要撲過來揪扯。

就在這混亂的剎那，一直沉默佇立在門口陰影里的趙鐵柱，動了。

他佝僂的身影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速度竟出奇地快！那張麻木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渾濁的眼睛里掠過一絲被冒犯權(quán)威的、極其原始的暴戾。常年干重活的粗壯手臂帶著一股沉悶的風(fēng)聲，毫無預(yù)兆地、精準(zhǔn)地朝著趙小滿剛剛撐起一半的身體，狠狠扇了過去！

“啪——！”

一聲極其沉悶、又極其響亮的脆響，在狹小的土屋里炸開！

那只布滿老繭、粗糙如同砂礫的大手，帶著一股蠻牛般的力量，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扇在了趙小滿的左臉頰上！

劇痛！難以形容的劇痛！

趙小滿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沉重的石碾狠狠砸中！眼前瞬間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和飛舞的金星吞沒！耳膜嗡嗡作響，整個世界的聲音都變得遙遠(yuǎn)而模糊。嘴里猛地涌上一股濃烈的腥甜，牙齒仿佛都松動了！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量順著臉頰傳來，將她剛剛撐起一半的身體像一片破布般，狠狠地?fù)セ亓吮涞耐量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