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棚角落,那幾罐幾乎滿溢的粟米和一小袋黑褐色的苦蕎,散發(fā)著令人心安的香氣,卻也像無聲的警鐘,日夜在趙小滿心頭敲響。它們太扎眼,太容易招來禍端。她必須盡快將它們轉(zhuǎn)化為更隱蔽、更實用的資源。
留下最飽滿的一部分作為來年的種子,又預(yù)留出勉強能撐到苦蕎收獲的口糧,趙小滿看著剩余那依舊可觀的分量,下定了決心。
她必須去一趟集市。
天未亮,她便起身。沒有稱,她只能憑手感,將粟米分裝進兩個舊麻袋,每袋約莫三十斤左右,又用破布將那一小袋蕎麥仔細(xì)包好,塞進懷里。這個分量,已是她這瘦弱身板能負(fù)重奔走的極限。
她仔細(xì)地用枯草和雜物掩蓋好窩棚里剩余的藏糧,又將那把染過血的石斧別在腰后,這才深吸一口氣,挑起沉甸甸的擔(dān)子,赤腳踏上通往鎮(zhèn)集的那條塵土飛揚的土路。
一路上,她低著頭,盡量避開行人,腳步飛快。肩上的擔(dān)子越來越沉,勒得她瘦削的肩膀生疼,扁擔(dān)深深嵌入皮肉,但她咬牙忍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再快點。
鎮(zhèn)集比她想象的更喧囂,也更混亂??諝庵袕浡?、汗水和各種劣質(zhì)貨物的混雜氣味。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哭鬧聲不絕于耳。許多面黃肌瘦的人蹲在路邊,面前擺著可憐的幾樣?xùn)|西,眼神麻木又渴望。
趙小滿繃緊了神經(jīng),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像一只誤入狼群的小獸。她擠在人群中,尋找著收糧的攤販。
糧價果然高得嚇人,尤其是粟米,因著旱情,價格比往年高出了近一倍!但賣糧的人也多,競爭激烈。她沉默地聽著旁人討價還價,觀察著不同販子的斤兩和口碑。
最終,她選擇了一個看起來相對老實、圍子前沒那么擁擠的中年糧販。她沉默地將擔(dān)子放下,打開袋口。
金燦燦、飽滿異常的粟米瞬間吸引了糧販的目光。他抓起一把,放在眼前仔細(xì)看了看,又扔幾粒進嘴里嚼了嚼,眼中閃過驚訝:“丫頭,你這米成色可以啊!哪來的?”
趙小滿垂下眼皮,聲音低啞:“家里省下來的。”
糧販精明地打量了她幾眼,見她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不像能有多少存糧的樣子,但米確實是好米。他壓了壓價,但趙小滿只是搖頭,死死咬住她暗中觀察到的最高價位,寸步不讓。她那雙過于沉靜的眼睛盯著糧販,竟讓他有些發(fā)怵。
最終,糧販妥協(xié)了,按不錯的價錢收下了她的粟米和那點蕎麥。沉甸甸的銅錢和一小塊碎銀落入趙小滿手中,那微涼的觸感讓她一直緊繃的心弦稍稍一松。
她沒有絲毫停留,立刻攥緊錢,擠出了喧鬧的糧食市集。她需要的東西很明確——布。
她走到布料區(qū),目光掠過那些顏色鮮艷但質(zhì)地粗劣的印花布,最終停在了一匹顏色最素、質(zhì)地卻相對厚實致密的**靛青色棉布**前。這種布耐磨耐臟,顏色不扎眼,正適合她。
“這布怎么換?”她問,聲音依舊干澀。
布販報了個價。趙小滿抿緊唇,開始還價。她的話不多,但句句都在點上,指出布的瑕疵,對比別家價格。一番艱難的拉鋸后,她用幾乎所有的錢,換下了這**整整一匹**青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