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販報了個價。趙小滿抿緊唇,開始還價。她的話不多,但句句都在點上,指出布的瑕疵,對比別家價格。一番艱難的拉鋸后,她用幾乎所有的錢,換下了這**整整一匹**青布。
抱著這匹沉甸甸、散發(fā)著染料和棉籽氣味的布,她心里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踏實感。這是完全屬于她自己的東西。
回程的路,似乎輕快了許多。雖然懷里抱著布匹,但比起挑著重擔,已是輕松不少。她依舊警惕,專挑人少的小路,腳步飛快。
夜幕降臨時,她才終于回到自己的領地。第一件事就是確認藏糧安然無恙,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是夜,窩棚里點起一小截珍貴的獾油燈(這是用一枚雞蛋換來的),豆大的火苗跳躍著,將她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墻上。
她鋪開那匹青布,用手指仔細丈量,用燒黑的樹枝劃出最簡單的線條。她沒有剪刀,只能用磨得鋒利的石片,沿著線條小心翼翼地切割。
然后,穿針引線——針是問陳伯借的(代價是幫他補了一件破得不能再破的褂子),線是她從舊衣上拆下、又小心捻合起來的。
她縫得很慢,很仔細。針腳算不上細密均勻,卻異常結實??钍绞撬鶕?jù)原主記憶和自身需求想的:**窄袖,短襦,長度剛過腰**。袖子窄,方便勞作,不會勾掛;衣身短,省布料,行動也更利索。
燈油耗盡前,一件嶄新的、還帶著生硬折痕的靛青色窄袖短襦,終于完成了。
她脫下那件幾乎無法蔽體、補丁疊補丁的破舊衣衫,小心翼翼地穿上這件新衣。
布料的觸感略顯粗硬,卻異常干凈。衣服大小合身,抬手彎腰,毫無滯礙。
她走到水洼邊(蓄水池重新積蓄了一點水),借著微弱的星光,看向水中那個模糊的倒影。
水中的人影,依舊瘦小,面色黝黑,但那一身嶄新的、利落的青布衣裳,卻仿佛為她注入了某種全新的精氣神。不再是那個衣不蔽體、任人欺凌的小可憐,而是一個能靠自己雙手掙飯吃、能守護自己東西的……勞動者。
她輕輕撫摸著衣襟,指尖感受到棉布特有的紋理和韌性。
第一件真正屬于自己的新衣。
不是為了好看,是為了更利索地活下去。
星光下,那片青色的身影,仿佛與腳下這片掙扎求存的土地,融為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