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11章 血狀驚堂（第2頁）

緊接著，她以血墨為書，不再使用任何委婉辭令，而是以最直接、最慘烈的方式，寫下狀詞：

“具狀人：趙小滿，系趙家屯立身堂主事。為狀告‘父權(quán)濫施，逼賣親生，律法縱容，吃人陋習(xí)千年不絕’事?！?/p>

“竊以為，律法之設(shè)，本為護(hù)生民，彰公道。然今有律條，縱父權(quán)如虎兕，視女命若草芥。父母一言，可決女之生死婚嫁；微薄財(cái)貨，能抵女之終身幸福。此非律法，實(shí)為惡俗之幫兇，吃人之契約！”

“今有趙家屯民張老大，為區(qū)區(qū)酒債，逼賣親生女杏兒于花甲老翁。女不甘受辱，烈性咬舌，血濺華堂，幾近殞命。此非個案！附呈《趙家屯及鄰里十年賣女賬冊》一冊，內(nèi)載十年間，賣女、典女、換親事件計(jì)三十有七起！此皆白紙黑字，血淚斑斑之鐵證！三十七名女子，或墜火坑，或抑郁終，或生死不明！律法何在？天理何存？！”

“張老大之惡，固然可誅。然真正殺人者，豈獨(dú)張老大一人耶？乃‘父賣女天經(jīng)地義’之陋念！乃律法于‘父母之命’之過度袒護(hù)！此念此律不除，張老大之后，必有后來者！趙新陽之慘劇，必復(fù)重演！”

“民女趙小滿，冒死具狀，非為一人一事之冤屈，乃為天下無數(shù)備受煎熬之女子請命！伏請青天大老爺：”

“一、嚴(yán)懲逼賣親生、致女重傷之兇徒張老大，以儆效尤！”

“二、明察《賣女賬冊》，究其根源，以窺陋習(xí)之害！”

“三、懇請上奏朝廷，審議律條，明文禁止‘以女抵債’、‘強(qiáng)迫婚嫁’等惡行，予女子一線生機(jī)！”

“民女深知，此舉僭越，然情之所激，義之所趨，不得不言。狀紙筆墨，混以苦主趙新陽指尖之血，以示血淚控訴，絕非虛言！另附苦主趙新陽舌傷口供圖一幅，請老爺明鑒！”

“哀哀上告，伏乞雷霆！”

寫罷，狀紙之上，字字暗紅，仿佛有無聲的哀嚎和血?dú)鈸涿娑鴣恚?/p>

趙小滿又讓略通繪畫的劉氏，仔細(xì)將趙新陽張開嘴、露出舌上猙獰傷口的景象，素描下來，附在狀紙之后。那畫面直觀而震撼，任何語言在其面前都顯得蒼白。

最后，她將那份厚厚的、記載著三十七樁悲劇的《賣女賬冊》作為核心物證，與血狀、口供圖一同小心包裹好。

三日后，趙小滿親自帶著這份沉重?zé)o比的血狀和證據(jù)，再次來到了縣衙大門之外。這一次，她沒有擊鼓，而是直接求見曾有一面之緣、對農(nóng)事民生還算關(guān)心的李縣丞。

公堂之上，當(dāng)李縣丞疑惑地打開那份狀紙，看到那暗紅色的字跡、聞道那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時，臉色驟變。再看到那幅舌傷口供圖，翻閱那本記錄著密密麻麻賣女事件的賬冊時，他的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額頭沁出細(xì)密的冷汗。

他為官多年，處理過無數(shù)糾紛，卻從未見過如此慘烈、如此決絕、如此系統(tǒng)地針對一項(xiàng)沿襲千年的“倫理”發(fā)起的控訴！這已不僅僅是一張狀紙，這是一份用鮮血和數(shù)字寫就的檄文，直指律法與倫理的核心矛盾！

血狀驚堂，墨赤心丹。

舊賬新冤，字字誅心。

口供圖示，觸目驚心。

千年陋習(xí)，首遭司法之劍直指。公堂之上，李縣丞握著那沉甸甸的狀紙，仿佛握住了一塊烙鐵，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