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微弱的晨光給這片焦黑的土地鍍上了一層慘淡的灰色。
白承安走了過來,他手里拿著一根燒得只剩下半截的木棍,在灰燼里小心翼翼地翻找著什么。他翻得很仔細(xì),連一塊燒焦的土疙瘩都不放過。
忽然,他的木棍停住了,輕輕地?fù)荛_一層浮灰,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露了出來。那東西黑乎乎的,已經(jīng)被熏得看不出原樣,但形狀,卻像是一根煙桿的桿頭。
白承安俯下身,用木棍把它挑了出來,吹了吹上面的灰。借著晨光,他看清了,那確實是一根煙桿,黃銅的鍋頭,紫竹的桿身已經(jīng)燒焦了一半。但在那殘余的桿身上,他看到了一點與眾不同的東西——一圈模糊的紅色漆痕。
他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來了,前些日子,鹿家的那幾個雇工來工地鬧事的時候,其中領(lǐng)頭的一個,嘴里就叼著這么一根煙桿。那煙桿的桿身上,就有一圈一模一樣的紅漆標(biāo)記,據(jù)說是他們那個村子出來的木匠,特有的手藝標(biāo)記。當(dāng)時,他還覺得那紅圈挺別致,多看了兩眼。
他拿著那半根煙桿,快步走到白煜田面前,壓低了聲音,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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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煜田接過煙桿,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又仔細(xì)看了看那圈紅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把煙桿用一塊干凈的布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貼身收好。
然后,他才轉(zhuǎn)過身,對著垂頭喪氣的族人們說:“都別哭了!哭能把糧食哭回來嗎?房子燒了,可以再蓋;糧食沒了,可以再去掙。只要我們?nèi)诉€在,手腳還在,就餓不死!”
他指著旁邊那座已經(jīng)封頂?shù)淖逄?,聲音陡然拔高:“從今天起,把剩下的農(nóng)具和沒燒完的東西,都搬到族堂里去!那里是磚瓦的,火燒不著!承安,你安排一下,以后夜里,多派兩個人,就在族堂里外守著。我倒要看看,誰還敢來放第二把火!”
他的話,像一把錘子,重重地敲在每個族人的心上。大伙兒抬起頭,看著那座在晨光中巍然屹立的族堂,原本絕望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點光。
鹿家大院里,鹿承祖一夜沒睡。他豎著耳朵聽了一夜的動靜,直到后半夜那陣嘈雜的救火聲傳來,他才心滿意足地躺下。
第二天一早,管家就跑來向他和他爹鹿三位報喜。
“老爺,少爺,成了!白家那間放糧食的草屋,昨晚燒了個精光!”
鹿承祖得意地笑了起來:“燒了他們的農(nóng)具,燒了他們的種子,我看他們這個冬天怎么過,明年春天拿什么種地!”
鹿三位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喝著粥,臉上卻不像兒子那么興奮。他放下碗,擦了擦嘴,才不緊不慢地問管家:“火場上,可留下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管家搖了搖頭:“沒聽說。火那么大,就算有啥,也早燒成灰了?!?/p>
鹿承-祖也拍著胸脯,滿不在乎地說:“爹,你放心吧,我做事干凈得很,連腳印都抹了。那火折子和麻繩,也早扔進(jìn)渭河里去了。他們就算懷疑是咱們干的,沒證據(jù),也只能干瞪眼!”
鹿三位沒再說話,只是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總覺得,那個姓白的,不是個能吃啞巴虧的主兒。這事,恐怕沒這么容易了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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