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他們的是一位國丞屬吏,態(tài)度恭謹(jǐn),卻也僅止于恭謹(jǐn)。
他將眾人引至一處官驛,條件尚可,但也僅僅是尚可,遠(yuǎn)談不上奢華。
晚間的飯食,亦是尋常的幾樣菜肴,雖則干凈、量足,卻與眾人平日所習(xí)慣的精細(xì)飲食相去甚遠(yuǎn)。
這便是梁國待客之道?驛館的偏廳內(nèi),用過簡單的晚飯,陳實放下筷子,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我等奉潁川郡府之命前來考察,不求奢靡,但如此簡慢,是否太不將潁川,不將慈明先生放在眼里了?
旁邊文士也皺了皺眉:確實有些出人意料。按理說,慈明先生親至,謝府君至少該露面一見才是。
或許,謝府君公務(wù)繁忙,無暇他顧吧。荀彧替主人找了個理由,目光卻依舊平靜,他端起桌上的粗陶茶碗,輕輕啜飲著微澀的茶水,顯然并未將這冷遇放在心上。
他更在意的是,從入城到驛館,一路所見,街道雖不寬闊,卻相當(dāng)整潔,幾乎看不到隨意丟
棄的穢物,兩側(cè)的溝渠也有新近疏通過的痕跡。
荀攸則在一旁默默觀察著驛館的陳設(shè)和仆役的行動。
這里的仆役不多,但行動皆有章法,分工明確,效率頗高,不似尋常官府那般人浮于事。
陳實冷哼一聲,不再言語,卻又拿出他的小冊子,在上面記錄著:初至睢陽,梁相謝喬未曾露面,慢待上使,其驕倨可見一斑。官驛簡陋,飲食粗疏。
荀爽自始至終未發(fā)一言,仿佛對這一切渾不在意。
他只是在飯后,獨自踱步至窗前,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以及遠(yuǎn)處隱約可見的、正在施工加固的城墻輪廓。
次日,按照行程安排,考察團開始在城中自由考察。
沒有官員前呼后擁,只有那位國丞屬吏和幾名小吏作為向?qū)?,答疑解惑?/p>
他們行走在睢陽城中。
街道兩側(cè),不少房屋有修過的痕跡,一些關(guān)鍵的路口,豎立著木制的牌子,上面用清晰易懂的白話文寫著一些告示,諸如保持街道清潔,勿隨地便溺、防火防盜,守望相助、市集交易,公平買賣等等。
雖然城中百姓衣著多半樸素,甚至帶有補丁,但臉上卻少有之前在別處看到的那種麻木和絕望,多了一份平靜,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安定感。
這告示倒是新奇,竟不用雅言,粗鄙直白。一位隨行名士捻須評論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文人的矜持。
然則通俗易懂,婦孺皆能明了其意。荀彧接口道,政令之要,在于施行。若百姓不明,縱有良法,亦是枉然。
他們來到一處公告欄前,上面張貼著最新的政令,關(guān)于鼓勵墾荒、興修水利的具體辦法,還有一份對近期破獲幾起盜竊案件的案情通報和對捕快、舉報者的獎勵公告。
內(nèi)容詳實,條理清晰。
荀彧看得十分仔細(xì),尤其注意到了其中關(guān)于墾荒的政策,不僅免除賦稅,甚至在初期還提供部分種子和農(nóng)具支持,但同時也規(guī)定了必須達(dá)到的最低畝產(chǎn),以及后續(xù)逐年遞增的稅收標(biāo)準(zhǔn)。
這顯然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既有激勵,也有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