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駿松開手,退后半步,從懷里摸出那封被體溫焐熱的信,塞進老仆僵硬的手里。
“事關社稷存亡,司徒若不見,某即刻遠遁。”他盯著老仆渾濁驚恐的眼睛,“想清楚。是帶信,還是帶你的尸首回去。”
老仆捏著那封信,像捏著一塊燒紅的炭,抖得篩糠一樣。
他看看劉駿,又看看旁邊沉默如山岳的趙云。
他那昏花的老眼掃過趙云破爛衣襟下有意露出的兇器,喉嚨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最終,老人彎腰抓起地上的藥包,頭也不回地扎進黑暗里。
“能成?”趙云看著老仆消失的方向,低聲問。
劉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賭一把。王允要是連曹操的信都不敢看,那這漢室,真該亡了?!?/p>
他帶著趙云,尋了個隱蔽角落,靠著冰冷的土墻坐下,閉上眼睛,精神力向外鋪開,捕捉著夜風、蟲鳴。
司徒府內(nèi),書房。
一盞孤燈如豆。
王允枯坐燈下,眼窩深陷,顴骨高聳,寬大的袍子空蕩蕩掛在身上。
案頭堆著幾卷攤開的竹簡,墨跡未干,卻被他煩躁地推到一邊。
窗外夜色沉沉,壓得人喘不過氣。
老仆跌跌撞撞沖進來,撲通跪倒,雙手將信高高捧過頭頂,聲音抖得不成調(diào):“老……老爺……門外……有人……信……曹操……”
王允眼皮一跳。
他一把抓過信。
信封粗陋,但上面幾個字力透紙背——“司徒王公親啟操頓首”。
他手指有些發(fā)顫地撕開封口,抽出素帛,就著昏黃的燈光急急看去。
字字如刀,刻著董卓焚掠洛陽、裹挾天子的滔天罪惡,刻著諸侯各懷鬼胎、聯(lián)軍潰散的悲憤,刻著山河破碎、生民倒懸的錐心之痛……最后,幾行字陡然加重:
“……幸得義士劉駿,臨危不懼,于汴水亂軍之中,手刃追兵,救操于萬死之地!此子忠勇,世所罕見。
今冒死入長安,懷赤心,藏奇策,欲獻于公前……操泣血頓首,萬望司徒察其肝膽,聽其肺腑!社稷存亡,或系此一線!”
王允的手劇烈地抖起來,信紙簌簌作響。
他抬頭,昏花的老眼死死盯住跪在地上的老仆:“劉駿?人在何處?”
“在……在府外……等……等老爺回話……”
“快!”王允霍然起身,帶翻了案頭筆架,墨汁淋漓潑灑在竹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