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駿眼皮掀開一條縫,天是暗沉沉的鉛灰,幾根枯草戳在近前,沾著發(fā)黑的血痂。
死人堆里的血腥氣直往鼻孔里鉆。
他喉嚨里火燒火燎,肋下那道原身留下的刀口一跳一跳地抽痛,像有把鈍鋸子在骨頭上來回拉扯。
不是夢。
腦子里最后一點混沌徹底散開——刺眼的遠光燈,金屬碰撞的巨響,然后就是這片尸山血海,東漢末年,虎牢關(guān)下,袁紹軍里一個攻城先登營的炮灰。
原身大概就是在這片爛泥里,發(fā)著高燒咽了氣,最終便宜了他。
“醒了?沒死透就好?!?/p>
一只沾滿黃泥和暗紅血漬的破靴踢在他小腿上,力道不輕。
一個滿臉橫肉的隊率啐了一口濃痰,“算你命大。明日卯時,入填壕隊攻城!”
隊率罵罵咧咧地走開,繼續(xù)去踢下一個還有氣的軀體。
填壕隊?劉駿腦子里嗡的一聲,炸了。
沖在最前面,頂著滾木、擂石和箭雨,用身體扛沙袋去填平那條吃人的護城壕?
這和直接抹脖子有什么區(qū)別?
絕望爬上脊椎,令他手腳發(fā)麻。
劉駿掙扎著想撐起身體,肋下卻劇痛一絞,讓他眼前發(fā)黑,重重跌回血泊里。
濃烈的腥臭嗆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完了。剛穿過來,就要再死一次?
他艱難地側(cè)過臉,想避開那惡心的血漬。
這時,旁邊一具趴著的尸體進入了他的視野。
那尸體后頸上有一個猙獰的窟窿,血似乎剛凝固不久。
就在尸體頭顱上方,懸浮著一小團微弱的光!
那光灰蒙蒙的,只有指甲蓋大小,像夏夜墳地里飄忽的鬼火。
什么東西?
劉駿以為自己痛得眼花了。
他用力眨了下眼。
那光團還在,幽幽地浮在那里,在尸骸遍地的背景里,詭異又突兀。
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涌進腦?!粤怂?/p>
這念頭來得如此強烈,壓過了恐懼,壓過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