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廢棄工廠?”林野的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沙發(fā)扶手,記憶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細(xì)碎的漣漪。她確實對那個雨夜有印象——那是她剛進醫(yī)院實習(xí)的第二年,跟著導(dǎo)師去處理一起“動物襲擊”案,現(xiàn)場就在城郊那片快要拆遷的工廠區(qū)。
她記得那天雨下得很大,把工廠的鐵皮屋頂敲得噼啪響,空氣中彌漫著鐵銹和雨水混合的腥氣。導(dǎo)師帶著護士處理傷員,讓她在門口守著急救箱。就是那時,她聽見倉庫最里面?zhèn)鱽砦⑷醯纳胍?,循聲過去,才看見一個蜷縮在角落的人。
“你當(dāng)時渾身是血,”林野的聲音放輕了些,眼神飄向窗外的夜色,像是在回憶當(dāng)時的細(xì)節(jié),“我只能看清你穿著黑色的衣服,傷口在鎖骨下面,很深,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劃開的。我給你做了簡單的止血包扎,剛想喊導(dǎo)師過來,轉(zhuǎn)身的功夫,你就不見了?!?/p>
她當(dāng)時以為是對方怕麻煩,或者有什么難言之隱,后來忙起來也就忘了。怎么也沒想到,十年后,那個消失的“傷員”會站在自己面前,還找了自己這么久。
蘇壹捧著杯子的手松了些,溫?zé)岬谋谠谒n白的指尖留下一圈淡紅的印子?!拔覜]走太遠(yuǎn),”她輕聲說,灰藍色的眼睛里映著客廳的暖燈,像融了片柔軟的光,“我躲在工廠外的槐樹下,看著你和你導(dǎo)師到處找我,首到天快亮才離開?!?/p>
“為什么不跟我們走?”林野問,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解,“你的傷口那么深,不及時處理會感染的?!?/p>
蘇壹的指尖在杯壁上輕輕劃著圈,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我當(dāng)時……情況特殊,不能去醫(yī)院。”她沒細(xì)說“特殊”是什么,只是抬頭看向林野,眼神里多了幾分認(rèn)真,“但我記得你的樣子,記得你白大褂上的血跡,記得你給我包扎時,手很輕,還跟我說‘別怕,很快就好’?!?/p>
林野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軟得發(fā)疼。她早忘了自己說過這句話,卻沒想到會被人記了十年。她看著蘇壹蒼白的臉,忽然想起剛才在巷子里,對方盯著自己手的眼神——原來不是莫名的好奇,是早就刻在心里的記憶。
“所以你這些年……一首在找我?”林野問。
蘇壹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像雪地里綻開的一朵小花,轉(zhuǎn)瞬即逝?!拔艺伊撕芏嗟胤剑瑔柫撕芏嗳?。首到半年前,我在市一院的門口看到你,穿著白大褂,從急診樓里出來,和我記憶里的樣子,一點都沒變?!?/p>
林野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蘇壹說的“到處走走”,根本不是漫無目的的游蕩,是在找她。她忽然想起這半年里,偶爾在醫(yī)院附近看到的黑色身影,當(dāng)時只覺得對方氣質(zhì)特別,現(xiàn)在才明白,那是蘇壹在確認(rèn)她的安全,在悄悄靠近。
“那你為什么不早點過來找我?”林野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嗔怪,更多的卻是心疼。
蘇壹的眼神暗了暗,指尖又開始輕輕發(fā)抖。“我怕……”她頓了頓,像是在找合適的詞,“我怕你不記得我了,也怕我突然出現(xiàn),會打擾你的生活。我只能在遠(yuǎn)處看著你,看著你下班,看著你走進小區(qū),確認(rèn)你好好的,就夠了?!?/p>
林野看著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忽然想起剛才在巷子里,自己邀請她回家時,她眼里的驚訝。原來這份靠近,對蘇壹來說,需要鼓足這么大的勇氣。
她站起身,走到蘇壹面前,輕輕抽走她手里的杯子——水還溫著,蘇壹一口都沒喝。“以后不用在遠(yuǎn)處看了,”林野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既然找到了,就別再丟了?!?/p>
蘇壹猛地抬頭,灰藍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震驚,隨即涌上一層薄薄的水汽,像蒙了霧的冰湖。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看著林野,指尖微微蜷縮,像是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覺。
林野笑了笑,眼尾的冷感徹底散去,只剩下柔和。“我去給你找件干凈的衣服,你先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她說著,轉(zhuǎn)身走向臥室,走了兩步又回頭,“對了,你平時穿什么尺碼的衣服?我這里有幾件寬松的衛(wèi)衣,應(yīng)該能穿?!?/p>
“都……都可以?!碧K壹的聲音有些發(fā)啞,看著林野的背影,眼底的水汽慢慢褪去,只剩下滿滿的暖意。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還殘留著杯子的溫度,那是她從未感受過的溫暖,像冬日里的陽光,一點點驅(qū)散了她身上的寒氣。
林野很快找來了一件淺灰色的衛(wèi)衣和一條黑色的運動褲,都是全新的,還帶著淡淡的洗衣液香味?!霸∈以谀沁?,”她指了指衛(wèi)生間的方向,“毛巾和洗漱用品我都放好了,你首接用就行。”
蘇壹接過衣服,指尖碰到林野的手,冰涼的觸感讓林野下意識縮了一下?!澳愕氖衷趺催@么涼?”林野皺眉,伸手摸了摸蘇壹的額頭——同樣是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