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沙,你就在客舍好生歇著罷,有青桔陪著我就夠了?!?/p>
從沙卻固執(zhí)地搖頭。
這深山野嶺人跡罕至,縱然腿腳不便,他就是爬也要寸步不離地跟著。
若再出什么差池,他這條命怕是真要交待了。
正說話間,忽見前方林深處聚著幾個獵戶模樣的人,正對著一個土坑指指點點。
三人走近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那土坑里赫然躺著幾具早已腐爛的尸首,皮肉銷蝕,白骨隱現(xiàn),看情狀至少已死了大半載。
青桔與從沙已是面色慘白,幾欲作嘔。
沈月疏讓二人去一旁稍坐歇息,自己卻取錦帕掩住口鼻,向前邁了一步。
初時她也心驚,可轉(zhuǎn)念一想——死人難道比活人更可怕不成?
她研讀《洗冤集錄》多時,今日倒真遇著了一回。
只可惜手邊沒有趁手器具,自己也不是衙門里當差的仵作,否則她未必不敢效法書中所述,細細剖驗一番。
正當她凝神觀察時,四周聚集的人愈來愈多。
程懷瑾聞訊趕來,一眼便見沈月疏正對著尸體若有所思,他面露一絲驚訝,當即上前將她拽至身旁,溫聲道:
“月疏,莫讓這些穢惡之物污了你的眼。”
沈月疏正潛心推敲尸身特征,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拉驚得心口一跳。
待定下心神,她立即將手抽回,退開半步:
“程公子不必如此,我早已不是從前那個沈月疏了。”
說罷,便跟青桔、從沙一起離開現(xiàn)場,朝客舍方向走去。
程懷瑾一路默默跟隨著,直至行至人跡稀疏處,他快步上前攔在沈月疏面前,聲音低沉:
“月疏,你與從前大不相同了。若有什么難處……定要告訴我?!?/p>
沈月疏停下腳步,唇邊泛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程公子又何嘗不是?從前我覺得能將你看得真切,如今卻愈發(fā)看不明白了。我本一心追隨,年初你卻像只鴕鳥般躲起來,你可知道那場大雪時我遭遇了什么?如今我塵埃落定,你反倒頻頻相擾。這究竟是何故?”
她微微一頓,目光清明如秋水:“若有難處,當時你便該向我坦言。說到底,你始終未曾真正將我視作自己人?!?/p>
程懷瑾喉結(jié)微動,終是化作一抹苦澀的笑意:
“你說得是。見你安好,我便安心……是我逾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