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錦州驕陽似火,石板路燙得驚人,簡直是一座赤金煉獄。
三人沿街七拐八繞,反復確認無人尾隨,這才閃身進了一家飯莊。
在錦州已逗留四五日,這是三人頭一回一同在外用膳。
卓鶴卿很享受此刻的氛圍——
不同于與李森、李林同席時那般,月疏雖處處顧全他的顏面,他卻心知她并不自在。
既要扮好賢惠主母的角色,又得維持卓家夫人的儀態(tài),一舉一動都像繃緊的弦。
而與從流共餐,便輕松得多。
從流是“自己人”,月疏不必事事思慮周全,神情舉止間自然流露出幾分從容。
更讓他愉悅的是,因有從流在旁,她總得為他留幾分薄面,神色言語間,便不似獨處時那般染著霜雪之色。
那日,卓鶴卿提起七夕那日的白衣男子,本是想襯出這世間男子皆不如自己,卻不料她聽完只淡淡一瞥,說他過于自大,除了魏紫蕓,也沒見哪個女子真對他動過心。
他頓時不悅。
樂陽城中盼著嫁入卓家的閨秀,從城南排到城北也算不完,怎到了她口中,竟成了無人傾心?
兩人你來我往爭執(zhí)幾句,本是夫妻間無傷大雅的小情趣,可他眼看要落了下風,情急之下,竟將“程懷瑾”三個字脫口擲出——
“那位程公子倒是軒然霞舉,可最后呢?”
話音未落,沈月疏神色驟冷。
方才還浮在眼中的那點溫度,頃刻褪得干干凈凈。
她不再看他,也不再出聲。
卓鶴卿頓時后悔了。
何必呢?
好端端的,偏要去揭她那道舊疤。
可此后任憑他如何低聲下氣地哄,她都像一尊失了魂的玉像,不再搭理他。
來錦州前,母親曾說他把月疏慣得不成樣子。
可卓鶴卿私心里卻覺得,月疏雖有些小脾氣,卻并無什么真正的壞毛病。
她年紀小他七歲,自己既為夫君也為長兄,多容讓些、多嬌慣些,原是應當?shù)摹?/p>
這么一想,心中那點本不明顯的縱容之意,反倒更明晰起來。
他索性俯下身,想替她捏捏腿——方才既走了這許多路,腿定然是酸了。
沈月疏卻抬手輕輕一推,低聲道:“別這樣?!?/p>
他見她頰邊微紅,知她是在從流面前羞怯,便不再勉強。
轉(zhuǎn)而夾起一瓣魚肉,一邊細致地剔著魚刺,一邊向從流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