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而夾起一瓣魚肉,一邊細致地剔著魚刺,一邊向從流笑問:
“從流,方才夫人在路上演得可像?連我都險些被騙過去?!?/p>
“像!像極了!”從流忙不迭點頭,心里卻暗道:
何止是像,那分明是真情流露——這幾日她待您不冷不熱,還需要演戲?
貼身跟隨卓鶴卿七八載,從流親眼見他娶過三任夫人。
前兩任,倒像是為了全一個“男大當婚”的禮數,過得不咸不淡。
唯獨眼前這第三位,是真真被大人放在了心尖上——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日日看著大人與夫人恩愛似蜜,從流心頭也悄悄萌了芽:
若能娶了夫人身旁的青桔,學著大人那般,與她相伴一生,倒也是一樁美事。
可這幾日,見大人在夫人面前那般小心翼翼、低聲下氣的模樣,他那點念頭,又不由得淡了下去。
青桔那脾氣,雖遠不及夫人嬌貴,卻遠比夫人跋扈,可若真娶回家——
這哪是娶妻,分明是請回一尊小祖宗。
卓鶴卿將剔得干干凈凈的魚肉輕輕放入沈月疏碟中,溫聲道:
“刺都剔凈了,你放心用。”
沈月疏本欲推拒,可余光瞥見從流正瞧著這邊,已經到了嘴邊的“不用”愣是拐了彎,將魚肉納入口中咽下。
卓鶴卿見她竟未推辭,眼底笑意倏然漾開,仿佛見了云開月明,又溫聲續(xù)道:
“今日還特意點了‘葫蘆鴨’,待會兒我為你挑塊最入味的?!?/p>
從流看著自家大人這副“沒骨氣”的模樣,只覺得此刻該把自己縮到桌子底下去才好。
若不是還惦記著那道有名的“葫蘆鴨”,想嘗上一口,他早便化作一縷煙,從窗戶縫里飄出去了。
店伙計將紅木托盤輕放上桌,青瓷盤中靜臥著一只形制別致的鴨:
頭腳俱已卸去,身形飽滿圓融,腰間被棉線巧妙束起,收出一段纖細的“葫蘆腰”,竟真如一只寶葫蘆般玲瓏可愛。
鴨皮烤得赤紅酥亮,原先的脖頸處彎出一段優(yōu)雅弧線;周身勻勻撒了金桂碎,在暖黃燈光下泛著溫潤誘人的光澤。
這便是名動錦州的“葫蘆鴨”了。
卓鶴卿執(zhí)銀筷,在鴨腹上輕輕一劃。
“咔嚓”一聲脆響,酥皮應聲而開,熱氣裹挾著豐腴肉香蒸騰而出。
腹中藏著的乾坤也隨之顯露——
糯米吸飽了鴨油,與香菇、筍丁、火腿粒交融成一片金黃油潤的餡料,鮮香撲鼻,連呼吸都被這濃香浸透。
他夾起一塊連皮帶肉的,小心送入沈月疏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