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絕望。
意識如同沉在萬米深海的頑石,每一次試圖上浮,都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摁回黑暗的泥沼。識海徹底枯竭,破碎的痛楚如同億萬根淬毒的鋼針,反復穿刺著殘存的神經。喉嚨里彌漫著濃郁的鐵銹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肺腑撕裂般的劇痛。
身體沿著衛(wèi)生間冰冷的瓷磚滑落,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右臂的蠱毒在強行榨取最后一絲精神力后,如同被點燃的引線,陰寒的麻痹感混合著灼燒般的劇痛,瘋狂向上蔓延,幾乎吞噬了半邊身體。左腿完全失去了知覺。
門外,助手焦急的拍門聲和呼喊,如同隔著厚重的棉絮,模糊而遙遠。
“林默同志!開門!你怎么樣?!”
“血!門縫下有血!”
腳步聲。
另一個腳步聲。
更重。更快。更冷。像裹挾著冰渣的寒風,瞬間壓過了助手的呼喊,停在門外。
是趙博士。
“怎么回事?”聲音隔著門板傳來,依舊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冰冷,以及一絲被突發(fā)事件打斷節(jié)奏的、極力壓抑的煩躁。
“趙顧問!林默同志剛才突然說腹痛難忍想吐,我扶他去衛(wèi)生間,他突然掐了我一下,我……我就惡心了一下,他自己沖進去反鎖了門!然后里面就沒聲音了!門縫下有血滲出來!”助手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短暫的沉默。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諝舛寄塘?。
咔嚓。
門鎖被強行破壞的脆響!不是鑰匙,是某種強力的電子破解或者……純粹的力量!
砰!
衛(wèi)生間門被猛地推開!刺眼的光線涌入狹小的空間。
趙博士的身影堵在門口,逆著光,如同一座冰冷的鐵塔。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如同手術刀,瞬間掃過癱倒在地、嘴角胸前滿是刺目血跡、雙目緊閉、氣息奄奄的我,又掃過地面那灘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
他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但鏡片后的瞳孔,極其細微地收縮了一下。那不是關切,是評估,是審視,是獵物突然失控帶來的、冰冷的計算。
“張博士的血符剛穩(wěn)住局面,你就把自己搞成這樣?”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聽不出喜怒,“蠱毒反噬?精神力透支?還是……別的什么?”他緩步走進來,锃亮的皮鞋踩在冰冷的地磚上,發(fā)出清晰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神經上。
他蹲下身,冰冷的指尖帶著消毒水味,極其迅速地搭在我的頸動脈上,又翻開我的眼皮看了看渙散的瞳孔。動作專業(yè)而冷酷,不帶一絲溫度。
“生命體征極度衰弱,精神力場崩潰,蠱毒侵蝕加劇?!彼酒鹕?,對著門外驚恐的助手冷冷下令,“通知醫(yī)療組,立刻準備急救!把他抬出去!上生命維持系統(tǒng)!另外,通知技術組,立刻對這個衛(wèi)生間進行全方位掃描!能量殘留、生物痕跡、空間畸變……任何異常,都不能放過!”
助手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沖出去叫人。
趙博士沒有立刻離開。他站在狹小的衛(wèi)生間里,目光如同探照燈,一寸寸掃過冰冷的瓷磚墻面、不銹鋼的潔具、甚至……我癱倒的地面周圍。他的視線,在我沾滿血污的病號服袖口位置……極其短暫地……停留了一瞬。那里,縫合線被撕裂的痕跡清晰可見,但里面……空空如也。
他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下撇了一下。一絲難以察覺的……失望?或者……被愚弄的慍怒?
“廢物?!币粋€冰冷的詞語,如同毒蛇的嘶鳴,輕飄飄地從他口中吐出。不知是在說我,還是那個未能發(fā)現異常的助手,亦或是……別的什么。
很快,雜亂的腳步聲涌來。我被粗暴地抬上擔架,冰冷的針頭刺入血管,強行注入維持生命的藥劑和能量液。意識在劇烈的顛簸和藥物的刺激下,如同風中的燭火,明滅不定,無法徹底清醒,也無法完全沉淪。只能模糊地感覺到自己被推離了思雨的病房,推入了另一個更加冰冷、更加死寂、儀器更多的“監(jiān)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