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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七重天（第1頁）

段無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順著這幾行字流動，精神被其中蘊含的道韻牽引。他恍惚間仿佛看到字跡中沖出一股凜冽如寒風的氣息，順著他的目光直刺識海！那是極致的冰寒和鋒銳，幾乎要將他的念頭都凍結(jié)、切割！

“唔！”段無咎悶哼一聲，只覺得頭顱深處如同被數(shù)根冰針刺入，劇痛之下急忙運轉(zhuǎn)起天龍寺錘煉多年的枯禪心法，一股溫煦堅韌的意念自眉心祖竅升起，勉強護住元神，緩緩驅(qū)散了那股透骨殺伐意。饒是如此，背心已然滲出一層細密冷汗，體內(nèi)沉寂的歸墟源金似乎也被這突兀的刺激驚動了一下，微微震顫，引得他周身經(jīng)脈一陣抽痛。

他知道，這是巫行云早年留下的感悟。那股字里行間的寒氣，霸道直接，幾乎要將“洗髓”這兩個字蘊含的、血肉重構(gòu)的痛苦與蛻變直接烙印在觀者心神之上，沒有半分修飾。

他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半步，脫離那片被巫行云氣韻籠罩的區(qū)域。目光一轉(zhuǎn)，落在旁邊稍遠處另一片玉璧之上。

這里的刻痕風格迥然不同。字跡圓潤流暢，毫無棱角，仿佛水之流轉(zhuǎn)，帶著一種天然道韻，如高山流水般自然傾瀉而下：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陸地之始，在破而后立……”

“七重天梯，一曰洗髓，如朽木逢春；二曰凝丹，似滄海珠成；三曰神游，若莊生夢蝶……”落款是另一個飄然若仙的名字——逍遙子！

段無咎此時看到了完整陸地神仙境后的完整境界等級介紹，段無咎的目光甫一接觸這些字跡，心神便不由自主地沉靜下來。一股博大、包容、循循善誘的意蘊溫和地籠罩了他。相比于師父那毫不留情的“殺意”，逍遙子的文字如同一位溫和長者的講述。更為重要的是，“七重天”的境界劃分如同一道清晰的階梯圖卷，徐徐在他眼前展開：

第一重天——洗髓！如朽木逢春，引天地之精粹沖刷自身，重塑筋脈髓骨，由內(nèi)而外褪盡后天氣濁。此關(guān)乃是鑿開仙凡之別的第一道門戶，根基不穩(wěn)，天門難開。洗髓后褪盡后天濁氣，筋骨化玉髓，血脈凝冰魄。此乃鑿開天門之基，胎息自成，不假外求。后人又注：童飄云補曰“洗髓非苦修可得，需歷生死淬煉，如吾八荒六合之功，破而后立”。

第二重天——凝丹！元初之氣凝結(jié)如露，匯聚于丹田氣海，似滄海珠成，初時如霧似靄，積年累月，氣凝成液，液旋成渦，氣海生渦，渦之核心，真元化液。千川歸流于丹田幽淵，渦心一點真靈萌芽，若蚌含珠，渾圓無漏，若珠胎暗結(jié)，故名凝丹。至此吐納自成周天，脫離凡俗食氣之縛。注：壁上隱有娟秀小楷批注“凝丹之妙，在虛懷若谷，強求則丹裂”。

第三重天——神游！若莊生夢蝶，魂兮離形，照見大千，意念離體，思感遨游十方，不為形骸所限，可觀百里，可聞蟻斗，百里蟻斗如在耳畔，云霄罡風拂過靈臺。然神游易迷歸途，需以本命真元為燈引。與天地精神相往來……字里行間流淌的溫和力量緩緩梳理著段無咎因方才沖擊而有些紊亂的氣血和神念，體內(nèi)那輪暗淡的九陽曜日似乎都在這撫慰下稍稍明亮了一瞬。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從心頭升起。眼前這布滿巨壁的文字符號不再是冰冷的刻痕，而是一條指向至高境界的星光大道！又見注“與佛門天眼通異曲同工，然逍遙神游更重天地交感”。

第四重天——天人！效羲皇演卦，身合四時之序。吐納間引星輝月華入體，步罡踏斗可呼風喚雨。然天人交感最忌執(zhí)念，稍有不慎則遭天象反噬，五內(nèi)俱焚。表征為發(fā)梢凝霜時引風雪，瞳現(xiàn)金芒則聚烈陽，身動處氣流自成龍虎之形。

段無咎見此處玉壁有龜裂痕跡，似有人強行引動天象失敗震傷。

第五重天——歸元！返混沌未判之態(tài)，納陰陽于芥子。內(nèi)力化晶，透體如琉璃，諸邪不侵。舉手投足牽引地脈之氣，然需慎守本心，否則神智漸泯于浩瀚天地，淪為行尸走肉。注曰：真氣流轉(zhuǎn)時寒玉壁映出周天星斗虛影，吐息隱帶風雷之聲。

第六重天——無相！破有形之桎梏，化身萬億亦存本真。可化云霧遁走，凝水鏡惑敵，乃至借草木傳音千里。此境兇險尤甚，若道心不堅，則元神潰散于大千萬象。注曰：身影在燭光下可現(xiàn)三重虛像，踏雪無痕卻留三色殘影（青、白、金）。

第七重天——合道！履天梯盡頭，身即造化樞機。動念間山河易勢，然需以百年凡塵因果為鎖錨定己身。登臨此境者鮮有善終，或化雪山冰魄長眠，或如流沙散入星穹。壁角有干涸血書小字“清玄證此道日，昆侖巔九星連珠，其人渺矣”。

段無咎深深吸了一口洞中凜冽寒澈的空氣，盤膝坐在這片蘊藏無數(shù)智慧的寒玉之下，心神漸漸沉入無波無瀾的境地。他開始嘗試，小心翼翼地調(diào)動起自己目前擁有的力量——混雜著一陽指純陽熾烈、龍象般若功磅礴巨力以及一絲剛剛轉(zhuǎn)化出雛形的混沌之力的氣息，細細感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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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之力何其微渺，如同投入湖中的一粒芥子，激不起多少漣漪。洞府浩瀚的道韻如同深不見底的海洋，包裹著他那微弱的一點探索。時間一點一滴在絕對的寂靜中流逝，夜明珠的光芒在寒玉壁上緩慢移動，拉長著模糊的影子。

就在段無咎幾乎要放棄這第一次試探時，指尖微微一顫，那枚沉寂的七寶指環(huán)，突然傳來一絲極微弱、卻又清晰無比的脈動！溫熱！如同人體深處的血脈搏動！

洞府深處，一塊凸出于光滑玉壁的巨大不規(guī)則寒冰棱鏡之后，一雙眼睛靜靜俯視著下方的段無咎。

巫行云的身影與這塊天然幻影完美的融為一體，即便是段無咎的靈覺也未能察覺分毫。她瘦小身形僵立不動，唯有那寬大鶴氅下，干枯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玉石棱角，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她看著段無咎在寒玉碑刻前安然坐下，看著他那笨拙地嘗試引動氣息探尋的模樣。一股濃烈復(fù)雜到了極點的情緒在她胸中翻涌沖撞，幾乎要將那顆沉寂已久的心撕成碎片——那是難以言喻的嫉妒！一種尖銳如冰錐刺骨的羨慕！

“《太上感應(yīng)篇》……”巫行云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模糊而苦澀的咕噥，聲音低到只有她自己能聽見，沙啞得像石頭摩擦。“憑什么……師兄當年……”破碎的記憶如刀鋒閃過：無崖子坐在星月下，溫潤如玉，對著她講著這些口訣，那字字句句仿佛蘊含大道玄機，然而聽入她耳中卻只是飄渺無端的迷霧…她一個字也懂，一個字也理解不了！任憑她天資絕世，被門人譽為不世出的奇才，可在道門的感應(yīng)上卻宛如一塊無法雕琢的頑石！那是何等挫敗？何等不甘？

此刻，段無咎那看似懵懂無知的神態(tài)，在她看來簡直是一種無聲的嘲諷，一種上天的嘲弄！憑什么這個二十歲許剛?cè)腴T的弟子，能輕易觸碰自己苦求百年而不得的門徑？她甚至能感覺到段無咎指尖那枚七寶指環(huán)上，那一縷本該晦澀不明的混沌氣機正在如同細小的火焰般被這洞府的道韻緩慢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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