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的甲片在墜入陰河時劃破水面,刺骨的尸油味灌進口鼻前,他看見雪凝的倒影被鐵錨鏈扯向石橋,而自己正順著反弓河道的漩渦下沉。水草纏住腳踝的瞬間,河底石縫里透出的青光讓他瞳孔驟縮——那是斷指堂獨有的朱砂色。
"陳公子!"雪凝的呼喊被水浪沖散,陳平安奮力掙脫水草,卻在低頭時看見河底嵌著半截青銅劍,劍柄纏著的符紙正是周玄通的斷指紋。劍刃指向的石壁上,三道鎖魂釘刻痕組成箭頭,箭頭盡頭是個被水藻覆蓋的洞口。
密洞入口的青苔在甲片光芒下自動退開,露出鑿在石壁上的"玄卿秘府"四字。陳平安的指尖剛觸到石壁,頸后的血契印記突然發(fā)燙,石壁應(yīng)聲而開,腐木味混著還陽草香撲面而來。
洞內(nèi)石臺上擺著三具青銅匣,最底層的木匣邊角燒著半截蠟燭,蠟油在石臺上積成"平安"二字。陳平安認出,那是周玄通慣用的斷指血蠟,指尖顫抖著掀開匣蓋,泛黃的宣紙在水中竟不沾濕,首頁用朱砂寫著:「若平安見此,吾已魂散聚魂臺」。
周玄通十年前筆記節(jié)選「貞元二十年冬,陰煞教首領(lǐng)以平安襁褓為脅,逼吾參與「尸解仙計劃」。其術(shù)需楚墨三魄融于活人軀體,而最佳容器。。。。。。竟是被吾以斷指血改命的平安。」
陳平安的指甲掐進掌心,第二頁畫著詳細的人體經(jīng)絡(luò)圖,心口處標著"楚墨人魄歸位穴",旁邊用紅筆圈著:「平安的半陰血,可引動天魄地魄,卻也會成為聚魂臺的活祭」。更駭人的是,圖上標注的十七處鎖魂釘位置,與他這些年的舊傷完全吻合。
"原來七歲那年的破廟。。。"陳平安的聲音在水中悶響,第三頁的血字讓他眼前發(fā)黑,「吾假意投靠,卻在平安體內(nèi)種下斷指血陣,令其半陰血看似符合容器標準,實則每道傷都是護心符的陣眼」。
洞頂突然滴下尸油,在筆記上暈開新的字跡:「王崇煥的引魂幡,要的不是雪凝的純陰血,是借她的地魄,逼平安的人魄離體。七月十五血月,聚魂臺會啟動「三陰歸位陣」,將楚墨三魄強融入平安軀體。。。。。?!?/p>
雪凝的稻草人突然從洞口飄進來,稻草繩指向洞壁暗格。陳平安扯下墻上的腐布,露出刻在石上的聚魂臺模型,中央凹槽里擺著片染血的甲胄——正是他三歲時丟失的碎片,旁邊刻著:「平安的血,是破陣的鑰匙,也是吾能給的最后護心符」。
洞外突然傳來鐵鏈崩斷聲,陳平安的甲片劇烈震顫,映出洞外場景:雪凝正被百具浮棺圍住,每具棺蓋都刻著他的生辰八字。筆記末頁的血字突然流動,顯露出周玄通的絕筆:「若吾魂散,便讓平安的半陰血逆流,用楚墨的甲胄碎片,在聚魂臺刻下斷指堂的護徒紋。。。。。。」
"陳公子!"雪凝的聲音帶著哭腔,陳平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臂不知何時被水草劃傷,鮮血滴在甲胄碎片上,竟在洞壁投出深潭底的畫面——王崇煥正舉著引魂幡站在聚魂臺,幡面的"陳平安"三子正在吸收他的血光。
筆記突然發(fā)出蜂鳴,中間夾層掉出張泛黃的紙人,胸前寫著"替平安死"。陳平安認出,那是周玄通在他十二歲血月時做的替命符,符角的斷指紋,比記憶中深了三倍。
"周師叔。。。。。。"陳平安的眼淚混著河水,紙人突然自燃,在水面拼出周玄通的虛影,"您早就知道,自己會成為聚魂臺的祭品。。。。。。"
虛影的唇語清晰可辨:「平安,你的半陰血是楚墨的鑰匙,卻也是陰煞教的陷阱。吾用十年斷指血,把你的血脈煉成了雙面刃——既騙得過聚魂臺,也能在最后一刻,用你的血,毀了這煞陣。。。。。?!?/p>
洞外的浮棺突然自爆,陳平安感覺胸口的人魄被猛地一拽,甲胄碎片竟開始吸收洞壁的斷指血。他這才注意到,整個密洞的石壁,都是用周玄通的斷指血混著楚墨甲胄粉砌成,每道石縫都刻著"護平安"的小字。
"雪凝有危險!"陳平安抓起筆記塞進懷里,甲片劃出雷光劈開洞口的水藻。浮出水面的瞬間,他看見雪凝正被引魂幡的青光籠罩,頸后的印記與聚魂臺的鎖魂釘產(chǎn)生共鳴,而百具浮棺的殘骸,正擺出斷指堂的護心陣。
"用你的血!"林九的銅錢劍斬向引魂幡,"玄通在筆記里寫了,平安的半陰血能激活楚墨的甲胄!"
陳平安咬破舌尖,鮮血噴在甲胄碎片上,碎片突然發(fā)出龍吟,竟在他胸口拼出完整的楚墨甲胄。雪凝的稻草人突然掙脫束縛,稻草繩纏住引魂幡的幡尾,露出上面繡著的周玄通生辰八字——那是王崇煥偷偷替換的祭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