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陷入漆黑的剎那,陳平安突然聽見頭頂傳來“轟隆”巨響。懷中江雪凝的三陰眼突然亮起,純陰血在掌心凝成的蓮花里,浮著三條泛黑的水龍正順著墓道裂縫往下鉆——那是鷹嘴崖外的三溪在倒灌,水流裹挾的腐尸氣味,與三煞水水底的腥臭味分毫不差。
“是趙山河搞的鬼!”陳平安的護徒之杖猛地插進地面,杖頭還陽草順著裂縫往上爬,“他把三煞水引過來了!”他低頭時,積水已經(jīng)漫過腳踝,黑水中漂浮的指甲蓋大小的尸斑,正順著毛孔往小腿里鉆,癢得像是有無數(shù)蛆蟲在爬。
江雪凝的純陰血突然從指尖滴落,在水面炸開:“陳公子快看水底!不是泥沙,是藥渣!”她的三陰眼穿透渾濁的黑水,看見無數(shù)白色藥片在翻滾,糖衣融化后顯形出“阿司匹林”的英文刻痕,與張啟明藥箱里的西藥片一模一樣。
密道入口突然傳來銅錢劍破空的銳響。林九的聲音混著水流聲傳來,帶著明顯的氣急敗壞:“他娘的!這水邪門得很!”陳平安踹開擋路的尸傀殘肢沖過去時,正看見林九的分水符在水面炸開,劍穗朱砂剛碰到黑水就化為烏有,“是西藥和尸粉混的‘化學(xué)煞’,普通符咒鎮(zhèn)不住!”
“讓開!”張啟明的白大褂下擺已經(jīng)濕透,他踩著水往這邊沖,醫(yī)藥箱在懷里顛得叮當(dāng)響,“這是氯仿和尸煞粉的混合物!氯仿能溶掉朱砂,尸粉負責(zé)催生尸斑,是陰煞教特制的‘化骨水’!”他突然將一瓶酒精砸進水里,水面騰起的白霧中,果然飄出三煞水特有的尸氣紋路。
陳平安的護徒之杖突然往水面一頓,杖頭還陽草纏住塊漂浮的藥渣。他看清藥渣里混著的細小骨頭渣時,瞳孔驟縮——那是七童尸傀的指骨,被磨成粉混在西藥片里,難怪分水符會失效:“是七童煉傀術(shù)的變種!趙山河把童尸的怨氣封在藥渣里了!”
江雪凝的純陰血在此時凝成護心符,貼在林九被尸斑侵蝕的手腕上。她的三陰眼穿透水面,看見水底的藥渣正在重組,漸漸顯形出陰煞教的骷髏標(biāo)記,與張啟明藥箱里的毒針紋路完全吻合:“陳公子,水底下有活物在動!是被藥水泡活的童尸殘影!”
林九的銅錢劍同時斬向撲來的水浪,劍穗黑朱砂在接觸水面的剎那炸開:“張大夫,你爹當(dāng)年處理瘟疫尸體時,有沒有留下破解西藥尸煞的方子?”他突然悶哼一聲,右腿的尸斑已經(jīng)爬過膝蓋,青黑色的紋路里能看見細小的西藥顆粒在蠕動。
張啟明的注射器突然刺入自己的手臂,將一管透明液體推進血管:“家父的醫(yī)案里提過,還陽草的根須能中和氯仿,但需要……”他的話突然卡住,看著陳平安懷里的還陽草嫩芽,喉結(jié)滾動著說,“需要三百年份的還陽草,而且必須用純陰血浸泡過的……”
“雪凝有!”陳平安突然扯開江雪凝的荷包,里面用紅繩纏著的還陽草根須,正是從鷹嘴崖石棺里取的三百年份,根須上還沾著雪凝的純陰血,“守一!測測地脈走向,看看積水往哪個方向流!”
李守一的羅盤帶在水面漂浮,天池水銀順著水流畫出軌跡,在第三個轉(zhuǎn)角處突然下沉:“往鎮(zhèn)魂碑方向流!趙山河想用水淹了甲胄合璧的陣眼!”他突然抓住塊漂浮的青磚,上面的星圖在積水中泛著青光,“平安師兄,星圖的‘天權(quán)’星位在冒泡,下面肯定有排水口!”
林九的銅錢劍突然在水面劃出護心陣,劍穗朱砂將眾人圍在中央:“張大夫,還陽草怎么用?快說!”他的左臂已經(jīng)開始發(fā)麻,尸斑侵蝕的地方傳來刺骨的寒意,像是被三煞水的冰棺凍住了。
張啟明的醫(yī)藥箱突然“啪”地打開,露出里面的酒精燈和燒杯:“需要蒸餾!把還陽草的汁液提純,再混著我的解毒血清……”他的話突然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陳平安眼尖地看見他咳出的血沫里,混著細小的西藥顆粒,“該死……我也中了化學(xué)煞……”
江雪凝的純陰血突然在此時炸開,將眾人籠罩在血霧中。她的三陰眼穿透霧氣,看見水底的童尸殘影正在慘叫,純陰血接觸的地方,那些西藥顆粒正在融化:“不用蒸餾!我的血能直接激活還陽草的藥性!”她突然奪過陳平安手中的根須,毫不猶豫地按進自己的傷口,“陳公子,抓住我的手!”
陳平安的掌心雷在此時炸開,雷光順著兩人相握的指尖蔓延,還陽草根須突然在水中暴漲,根須上的純陰血在水面畫出巨大的護心符。那些原本侵蝕符咒的化學(xué)煞,接觸到血符的剎那突然冒泡,水面漂浮的藥渣在“滋滋”聲中化為灰燼,露出下面藏著的排水口柵欄——柵欄上的鎖,正是陰煞教特制的七芒星鎖。
“是總壇的排水系統(tǒng)!”張啟明突然從醫(yī)藥箱里掏出把鑷子,夾起根還陽草往鎖眼里捅,“家父的醫(yī)案里畫過這鎖的結(jié)構(gòu),需要用還陽草的根須當(dāng)鑰匙!”他的手抖得厲害,鑷子好幾次差點掉進水里,“快……我撐不了多久了……化學(xué)煞在融我的五臟六腑……”
林九的銅錢劍突然橫在張啟明身后,劍穗朱砂擋住撲來的水浪:“專心開鎖!我們護著你!”他突然踹開一具浮在水面的尸傀,對方空洞的眼窩正死死盯著張啟明,“這些尸傀是沖你來的!趙山河想殺人滅口!”
陳平安的護徒之杖在水面輪轉(zhuǎn),杖頭還陽草纏住最前排的尸傀。他發(fā)力的瞬間,突然聽見張啟明的低笑:“家父當(dāng)年說過,陰煞教的人都該死……包括我這個被煉成活傀的兒子……”他的鑷子終于捅進鎖眼,排水口發(fā)出“咔嚓”的脆響,“陳平安,記住……總壇的解藥在……在西藥柜第三層……”
排水口開啟的剎那,張啟明突然將醫(yī)藥箱塞進陳平安懷里,自己朝著反方向沖去。他的白大褂在水中鼓起,像只白色的蝴蝶,吸引著所有尸傀的注意力:“告訴趙山河,我爹的仇……我報了!”
陳平安抓住雪凝往排水口跳的瞬間,看見張啟明的身體在水中炸開,純陰血與西藥顆?;旌系难F中,顯形出周玄通的斷指血符——原來張啟明早就被師叔策反,他的藥箱夾層里,藏著斷指堂的平安繩。
“是周叔叔安排的……”江雪凝的聲音帶著哭腔,積水已經(jīng)漫到胸口,“張大夫是故意引開尸傀的……”
陳平安的護徒之杖突然往排水口內(nèi)壁一頓,杖頭還陽草纏住塊突出的巖石:“先出去再說!守一,測測排水口通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