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范的時候?qū)W過急救護理,這時候正好用上?!碧K曉棠的聲音透過口罩,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孩子們暫時安頓好了,這里有更需要我的地方?!?/p>
路遠沒有再說什么,一種無聲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在這個與死神賽跑的戰(zhàn)場上,任何言語都顯得多余。
時間在緊張、疲憊和令人窒息的壓抑中流逝。路遠和蘇曉棠成了隔離區(qū)里最忙碌的身影之一:
他們協(xié)助醫(yī)護人員給病人喂藥、喂水、喂流食。
他們用最原始的方法(燒開水后冷卻)為病人和醫(yī)護人員提供盡可能清潔的飲用水。
他們一趟趟地搬運消毒劑,對污染區(qū)域進行反復(fù)噴灑。
他們安撫驚恐的病人和家屬,用沙啞的嗓子一遍遍解釋病情和防控知識。
他們甚至動手清理被污染的被褥和嘔吐物,蘇曉棠的手指被消毒水泡得發(fā)白發(fā)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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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遠身上的白色塑料雨衣早已被汗水、消毒液和污物浸透,緊緊貼在身上,悶熱難當(dāng)。他的嗓子因為不停地喊話和安撫而徹底嘶啞,每一次吞咽都像刀割。眼睛因為長時間缺乏睡眠和消毒劑的刺激而布滿血絲,干澀疼痛。但他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每一次看到病人的痛苦稍有緩解,每一次有新的藥品(雖然杯水車薪)送達,都成為支撐他繼續(xù)下去的動力。
第三天夜里,路遠在給一個病人喂完藥后,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眼前發(fā)黑。他踉蹌一步,趕緊扶住旁邊的柱子,才沒摔倒。劇烈的頭痛和惡心感洶涌襲來,渾身肌肉酸痛得像散了架。
“路書記!”蘇曉棠第一個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沖過來扶住他,冰涼的手覆上他的額頭,臉色驟變,“天!你在發(fā)高燒!”
路遠想推開她,說“沒事”,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蘇曉棠不由分說,和旁邊一個醫(yī)生一起,幾乎是半架半拖地把他弄到了隔離區(qū)邊緣一個相對干凈的角落。
“快!給他測體溫!檢查癥狀!”蘇曉棠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和哭腔。
體溫計顯示:39。8°C!
癥狀:劇烈頭痛,肌肉酸痛,乏力,惡心…雖然沒有腹瀉嘔吐,但在霍亂疫區(qū)出現(xiàn)高燒,這本身就極度危險!
“可能是過度勞累加上感染了其他病菌,也可能是…霍亂的不典型癥狀初期!”劉院長的臉色極其難看,“必須立刻隔離觀察!快!把他抬到單獨的觀察棚!”
“不行!”路遠掙扎著想坐起來,聲音嘶啞微弱,“我…我不能離開…這里需要人…”
“這里更需要你活著!”蘇曉棠幾乎是吼了出來,眼淚終于奪眶而出,滴落在路遠滾燙的手背上,“你看看你自己!你要是倒下了,這里怎么辦?!全鎮(zhèn)怎么辦?!你這個傻子!連件像樣的防護服都舍不得穿新的!”她指的是路遠身上那件早就破爛不堪的塑料雨衣,而鎮(zhèn)上僅有的幾套稍好的防護服,他都讓給了更前線的醫(yī)護人員。
看著蘇曉棠滿臉的淚水和眼中深切的恐懼與心疼,路遠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他無力再掙扎,任由他們將自己抬進了一個狹小、但相對干凈的觀察棚。
躺在簡陋的床鋪上,路遠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被架在火上烤,每一寸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部灼燒般的痛感。意識在昏沉和短暫的清醒間沉浮。在昏昏沉沉的高熱中,他感覺到一雙冰涼而溫柔的手,一遍遍用溫水擦拭著他的額頭、脖頸和手臂,試圖帶走那灼人的熱度。那雙手的動作是那樣輕柔而熟悉,帶著一種讓他莫名安心的力量。
耳邊是壓抑的啜泣聲,還有低低的、帶著無盡擔(dān)憂和心疼的絮語:
“傻子…讓你逞能…”
“…防護服都磨破了…也不知道換…”
“…燒得這么燙…怎么辦啊…”
“…你一定要撐住…你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