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是婦人?!鄙蛑⒉煌朔催M(jìn),“可也是親眼看著三千將士因布防圖泄露而死于突襲的人。他們的母親不會問誰是嫡誰是庶,只問朝廷能不能護住她們的兒子?!?/p>
她頓了頓,聲音更沉:“沈家一女犯事,全族幾遭覆滅。今日若不改這‘一人有罪,滿門陪葬’的舊規(guī),明日誰敢盡忠?誰敢直言?”
階下有人冷笑:“貴妃此言,莫非是在為自家求???”
沈知微并不看他,只緩緩從袖中取出一份名單——正是裴硯昨夜交予她的十位庶出將領(lǐng)子弟名錄。
“這是陣亡校尉趙遠(yuǎn)山之子,十六歲隨父戍邊,三年間斬敵首十七級,因母為婢女,不得錄功?!彼畛龅谝恍凶?,“這是參將李崇文庶三子,通兵法,懂屯田,考績優(yōu)等,卻被斥‘身份不合’,貶為屯長。”
她一條條讀下去,聲音平穩(wěn),卻像重錘砸在人心上。
“他們沒有投對胎,但流的血是真的。他們沒喊冤,可今天,我替他們問一句——憑什么?”
殿中漸漸安靜。
裴硯坐在御座上,指節(jié)抵著唇邊,目光落在她身上,深不見底。
一名世家主忽然冷笑:“陛下若真重才,為何不讓這些庶子走科舉?何必強改祖制,壞了規(guī)矩?”
沈知微看向他,終于露出一絲笑意:“科舉三年一次,取士不過三百。邊關(guān)每年戰(zhàn)死者上千,他們的兒子等得起嗎?還是說——諸公寧愿讓他們死在前線,也不愿分一口飯給他們活路?”
那人臉色漲紅,張口欲辯,卻被旁邊同僚拉住。
就在此刻,殿外傳來急促腳步聲。
一名小吏疾步入內(nèi),雙手捧著一封火漆密報,跪呈御前。
裴硯接過,拆開只看了一眼,眼神驟冷。
“北境急奏?!彼曇舻统粒白蛞贡┯隂_塌懷遠(yuǎn)堤壩,三千流民無家可歸。地方上報,請求撥款修繕?!?/p>
他將奏報送至階前:“戶部尚書,可有銀兩?”
戶部尚書出列,額頭冒汗:“回陛下,國庫尚余三十萬兩,然……近日軍費開支巨大,若再撥款,恐影響邊餉發(fā)放?!?/p>
“所以?”裴硯盯著他,“讓百姓淹死,也要保住你們的私倉?”
殿中一片死寂。
沈知微靜靜看著這群衣冠楚楚的大臣,忽然明白——他們不是不懂民生,而是不愿動自己的利益。
她再次啟唇:“諸公總說‘祖制不可違’??伞洞笾苈伞返谝粭l寫的是什么?‘以民為本,安邦濟世’。今日我們爭的是誰該襲爵,可外面有人連屋都沒有。若連這點公道都不給,還談什么禮法?”
她轉(zhuǎn)向裴硯,深深一禮:“陛下欲行新政,臣妾以為,不止是為了庶子,更是為了告訴天下人——這個朝廷,還看得見普通人?!?/p>
裴硯久久未語。